劉宇手下的兒郎也多有受傷,而那些可都是他百裏挑一出來的勇士。他心疼得去打着受傷者的臉,好讓他們挺下去。
花流霜早派人出去找了劉海,眼看這一波敵人散去不來,準備帶着大夥轉移……
劉啓的衣裳都溼透了,喝的水裏都是腥味,再爬上房監視那些兵,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想跳到下面亂砍。之所以會是這模樣,不是因爲他的魯莽,而是好幾天呆在安危不定的日子中,很難再平靜地負荷着。
他就坐在房頂上感受冷風,捂一捂衣裳,突然看到七、八十名兵卒,分成兩隊,交相掩護着,在巷子裏單線行進。
他正要回頭大喊,對面、鄰家,房頂上都多出士兵,弓弦都開得滿滿的,射到的好幾箭,釘在他的周圍打碎了幾片瓦。其中一支竟然還射透,掉到屋裏去。
只這一陣,下面的衆兵士就站到主屋根子下,一致喊着“一,二,三”,緊接着,一聲冒起土煙的敲牆怒擊幾乎將劉啓震飛。劉啓都想直接從房子上跳進院子,告訴大夥。他雖然知道跳下去未必受傷,卻並沒有跳,一突魯,滑掉在門口,衝屋子裏的人大叫。
屋子的女人們也爭先往門口跑。
劉啓感到牆雖然說破就破,但離傾倒還很遠,站在門邊等他們出來,一看,樂兒,一看,王氏,一看楊小玲揹着婆婆,幫阿雪拉二牛……似乎裏面已經有男人笑,連忙往裏跳。後半屋子上掉着瓦片,泥草,蕩着木竿,已有敵人舉着盾牌,拿着環首刀進來,他只好暫時放下二牛,拔刀衝上去。
時間像蝸牛一樣,人頭在緊迫中恍惚,似乎還有獰笑聲聲。
他一刀砍倒一個兵士,吼着:“快走!”
牆壁爛了個巨大的窟窿,兵士們不忙進,反把後牆推個乾淨,讓房子遙遙欲墜。劉啓看楊小玲扛完婆婆又回來拖人,喊了一聲讓她走,卻被上面的瓦皮,麥草淋了一頭。兵士們從破洞而入,開始衝向劉啓。劉啓趕上前去,劈殺一人,覺得刀光一寒,慌忙擋擊,便在幾聲交金聲中踉蹌退倒。
楊小玲回頭看到,哭喊“劉啓”,先將阿雪推出去,再拔住二牛的腿,拔蘿蔔一樣地拽,二牛也划船一樣擺胳膊。
外面也已經陷入苦戰,沒有人能來援救,而裏面不停地冒兵。
小玲拉二牛已經拉不動,時不時還想回去再拽劉啓。劉啓衝她吼了又吼,他不敢再讓這一處的人攻進院子,四面夾擊,從地下滾了幾滾,起身摸了凳子砸,大聲嚎叫着“走”。這樣的混戰,敵人都帶着房子要倒的心理,不敢奮力往裏衝,也不敢抓抱他,反被他拎着板凳壓住。
終於有人從外面來救援,卻是年齡老邁的風月。
他從外面搶過來,只看到屋裏四處起煙,各面牆壁都垂垂欲催,先遇到楊小玲,就忙着先拉她,扶着推出去。
房子是真要倒了,敵人退下,劉啓趁機撤到二牛身邊拉掖。
十餘敵兵見攻不進來,乾脆從側面推牆,竟是一定要讓房子倒掉。
在他們齊聲的喊叫中,房子發出巨大的怪音,晃盪不休。
劉啓不放心地回過頭,拖着二牛往外跑。
他也不管二牛是否撞倒障礙,一味嘶喊,急速移動,眼看門口已在,採到一個空臉盆。他已經要虛脫了,被盆子陷到腳,摔倒在那裏,但也知道間不容髮,連忙拱出二牛的腿,而後摸爬出去再拉。
外面的冷風從背後的破洞裏捲過雜物,撒到前面,再一次將劉啓的眼睛吹疼,但他終於掙着二牛的腿離開屋牆。
但僅僅是喘了半口氣,他就看到別人眼中的驚懼。
一股寒意從背上生出,他回頭看,卻見房子慢晃壓來,一下愣在那兒。
“劉啓!”二牛嘶哽的聲音響起。
他看摧屋之勢怒壓,用盡全身力氣,蹬劉啓一腳。
劉啓沒丟他的腿,反一下坐到地下。
“轟隆”一聲巨響,滴雨半風不進的房屋在泥塵碎瓦的散落中,從徐到猛,轟然倒下。
敵人那兒似曾響起歡呼的喊聲。
院子裏的人卻已經在拒守最後一線。昏色的天空下發出的怒吼將弱女所發細呼一一掩蓋。
一撥最後的戰士已經要掩護劉宇、花流霜他們先走。危急關頭,遠遠奔着一騎,舉着旗幟馳過,一頓一頓地大喊:“朝廷,有令。殿下,有令。將軍,有令。膽敢有繼續滋擾百姓者,斬立決……”他說了一大通,還叫了這支人馬的番號,聲音像是穿透陰霾的陽光。
兵馬被喊召回去,帶來的傷痛卻是讓人刻骨。劉啓被磚木擂了一通,並無大礙,而二牛原本就有重傷,當夜就奄奄一息,發高燒,吐黑血,神情恍惚,兩天後離開這個塵世,好像一陣風,說消失就在劉啓的面前消失,使很多人陷到巨大的悲痛中。大水在城外沒有回來,楊小玲就用二牛爲他母親預備的、不合身的棺材,舉行一場簡單的喪禮。棺槨放到劉啓家住着的側房,靈棚搭到院子的東北角,弔唁的隊伍很快窩上一大堆,夜晚人走乾淨,只剩下一堆花白。
因爲局勢大亂,劉海突然手握重權,宮掖反覆催促劉啓,讓他作爲一名少年舍人,伴隨國王讀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