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聽他這麼說,又知道人人都交,也想息事,便說:“算啦,交,要和別人一樣,按月的!”

    說完,他回頭給旁邊的自家人說:“去問問人家,人家交多少,咱就交多少,去當場問!”

    他又拉住大水,說:“去,到鋪子拉筐魚,咱家過年用!”

    “人家都交五個銀幣,我退一步,也按這個要,再給我一筐。”“狗黃”軟了,腆着笑說,“鳥爺就鳥爺了,給個鮮!大過年的,圖個新鮮。”

    “沒有!一筐魚多少錢?你真是?”劉啓不給他半點臉色,黑着臉說,“什麼鳥爺就鳥爺的?我也百十號人呢?不過是看大水哥的面子交你錢?!”他並不是亂糟蹋人,而是要把交情賣給大水,讓大水分他一點。

    果然,大水也是出來混的人,自然認劉啓給的臉面,回頭給了“狗黃”一下,笑道:“我分你一些,他真是我弟!我叔就管外城的兵馬,我弟也不是人人都能碰的!這不是給咱們面子麼?是不是。你去打聽,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俺叔管着全外城兵馬……給咱面子,咱得要。”

    大水他們走了,楊小玲坐劉啓身邊,頗有些擔心地說:“大水怎麼又跟以前一樣,和這些人混在一塊?!能不能讓你阿爸給他安排個事做?他除了能用拳頭跟人打架,什麼都幹不會。”

    “我阿爸想過,可他前一段時間自己都遇了坎,差點過不去,怕害了大水哥。”劉啓說,接着簡單說了一下。

    小玲還是弄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悠悠嘆了口氣。

    她看旁邊的人又吆喝起這“愛魚說”,便趴劉啓耳朵邊,悄悄地問他這是幹什麼。

    “你想呀!你要是有十個金幣買年貨,你都買什麼?物價這麼貴,買了這就買不起那!要讓他們覺得買魚值,他們就先選魚,選完魚,再買別的錢不夠了,那就不買了唄。何況這麼多人看,人人都知道咱家有魚,多好?”劉啓侃侃介紹自己的經驗,在大庭廣衆下去摟楊小玲。

    楊小玲差點沒有羞死掉,何況這外邊人山人海,可能還有認識她的人在,真不知道會不會就此事被人戳脊梁骨。

    下午時,東市開始往來人稀。

    剛喫過午飯,十來個來應聘掌櫃的已經知道東家回來,等在外面求見。

    劉啓本想趁機回家一下,這會也只好往後放一放,在裏側的房子裏見一見他們。裏側的房子被人收拾過,劉啓過去,往其中一塊獸皮上一坐,就示意大夥一塊坐。地下冰涼不適久坐,卻只有他面前有另一塊獸皮,大夥只好往地下蹲。劉啓卻視而不見,說着客氣話,一個一個地問事。

    生意不好,許多掌櫃因失業久了,席地坐着,一句、一句回答劉啓提出的古怪問題。請掌櫃是件希奇的事,一大堆人趁機都偎過來看,連楊小玲也不例外。正是大夥自己想着能不能回答劉啓的古怪問題時,來了一個晚到者。他的身上都是雪,鬍子上都是水,和前面門面的人打過招呼就徑直進來。

    他一身粗布,頭髮胡亂地盤在頭上,由於穿得單薄,在冷風裏顯得格外的委瑣。

    一個男人問了一句後,換來他大聲地回答,說自己是應聘掌櫃的。連裏屋子裏的劉啓都聽得清楚,就叫他進來。

    他只一進來,就是腳臭味滿整室,那渾濁的腳布上還在滴水。

    包括劉啓在內,全部的人都對他的腳臭反感。

    劉啓捂着鼻子說:“你怎麼不早點來?”

    “我有事要做,不能一天到晚苦等着聘掌櫃。”男人說。劉啓來了興趣,擡頭看他,見他相貌稍胖,微微笑着,很有親合力,只是覺着不該有這種腳臭,問:“你腳怎麼這麼臭?”

    男人灰溜溜地抓了下頭,笑笑說:“好久沒有洗腳了,妻子不給燒熱水,怕費柴。”

    “你以前是做什麼?”劉啓又問。

    “賣過青菜,下鄉走過香料,在酒樓當過夥計,在碼頭給人拉過貨!”男人說。

    劉啓緊接着問他能不能結算,到償債務等等,他一一應下。

    劉啓突然反過一轉,問他:“你這經歷不行呀,你是怎麼會的呢?”

    男人一愣,說:“我還做過掌櫃!”

    “那你剛纔怎麼不說?”劉啓又說,“哪裏的掌櫃?”

    男人吞吞吐吐,好久才尷尬開口,自報身家,原來他做過青樓的掌櫃,完全是靠自己的妻子--一個當年當紅的妓女才當上的。最終,他攢夠了錢給妻子贖身,卻又再次淪落爲下等人。

    有這樣的經歷,也難怪他不願意講出口。

    “坐下!”劉啓給他說。

    他坐了一下,卻立刻站起來,說:“地下太涼了,我還是站着吧!”

    “怎麼會?”劉啓問,“你們說說,涼嗎?”

    一羣掌櫃立刻否認,個個叫着不涼。

    劉啓聽了一圈,回頭看看眼睛漸漸黯然的後來者,微微笑笑,又問他:“你爲什麼這次要來應聘掌櫃,而之前卻斷了應聘的念呢?”

    “不太如意!”這人說了四個字就閉口了,想來也不是自己嫌棄工作,而是被人嫌棄。

    “好!像我的性格,一次不行再一次嘛!”劉啓暴笑幾聲,再掩飾不下自己的一本正經,“就你啦。”

    後來者激動萬分,差點當場抱頭就哭,含着眼淚向劉啓介紹自己的大名:萬立揚。

    劉啓也立刻拱手,回報自己的大名,以表示他那做作的禮貌。

    做完所有的事後,劉啓立刻讓萬立揚先去洗洗腳,接着,決定帶他回家,給自己先生和阿媽看看,見完阿媽,議定聘金,末了還衝人家三鞠躬,說:“以後鋪子的事情就多多拜託你啦。”

    萬立揚從來沒想過能受這樣的禮遇,被他送出來,臉上眼淚兩行,一個勁地說:“東家厚待了,東家厚待了。”

    長空去盡昏彤晦澀,浮雲青碧。

    劉啓挑中掌櫃回家。他挑的掌櫃,花流霜其實看不上,不過她不想爲這樣的小事費心,馬馬虎虎就給過去了。回頭給風月說起這事兒,說這個掌櫃的不靠譜,經歷不行,混得落拓,肯定沒什麼本事……風月卻一個勁地笑,安慰她說:“劉啓是從幾個角度上選的吧,首先他可信,其次這掌櫃的還不算是商

    業圈子裏的人,等於是背景單純,耍滑的事兒就少;再說他現在這幅模樣,總要講一些知恩圖報吧;最要緊的是,他坦承,好學,一個賣菜出身的人學習認字、算賬、讀九章算經,不容易。我問過劉啓,他也考驗過人家一些對賬目和生意的看法,本事不算欠缺,尤其是做過青樓的掌櫃,擅長妝點門面,招攬人氣……滿足劉啓快速致富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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