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財”果然一愣,但很快就不買他的帳,後退一步,“嗚嗚”的更厲害。

    身後,一個怕怕的聲音衝給狗也要禮讓三分的少年吼:“你不會趕開它嗎?”

    少年卻不聽他的,故意從懷裏拿出錢,用甜得讓人打顫的聲音勸狗於路:“阿狗,阿狗!不要叫!我們投宿一晚而已!”接着回頭給同伴解釋說:“這麼可愛的狗,我不忍心趕開呢!”

    打狗還得看主人。

    與其是和狗商量,不如說是在和它的主人說話。

    阿全的妹妹就在一邊看,本來想叫狗卻不敢叫,這時見少年一點也不可怕,雖然一臉的髒污,卻很吸引人,尤其是話太逗人,便笑着上來強拽自己家的狗。

    “旺財”雖然依然惡意連連,但還是聽話地往家跑,只是偶爾纔回頭。

    少年見露了人影,哪裏讓她再躲走,連忙跟着狗跑,口裏親熱地叫“阿姐”。

    “旺財”嚇了一跳,以爲對方追來,連忙急跑,但頃刻就依恃自己的威猛回頭,狂吠着衝向那少年。

    少年大概怕狗驚了同伴,連忙順路就往小村裏急跑。

    黑狗見是自己平日活動的地盤,哼嗚兩聲,立刻急追不捨。兩溜煙在村路揚起。少年邊跑邊幸慶:“還好!幸虧只有一條!”他正要趁主人沒來得及跟上,轉身收拾這狗,就聽到一羣吠叫,小村家家的狗都再叫,一回頭,已經多了兩隻狗。這本是獵戶莊子,什麼不多,就烈狗多,一會功夫,少年屁股後就跟了一串。少年開始冒汗,他看一棵斜石上的山柳木看得親切,幾爬就坐到矮樹杈上,在樹上狂踢腿,大聲喊叫:“咬死人不礙事,咬不死訛上你們了呢。”

    突然看到村口紮了兩個辮子的補丁少女追來,他立刻改口,笑眯眯地誇獎說:“好樣的狗兒們,夠厲害!我喜歡!”

    少女看這少年又可愛又滑稽,一改怕人的羞澀,在衆狗撐腰下笑話說:“喜歡還要跑?!還爬上了樹。”

    “阿姐!我就是劉啓呀,有點印象了嗎?”樹上發汗的少年說,接着站在樹杈上叫“阿黑”,“阿黑,認識我嗎?想不到你家的阿黑長這麼大了?”

    少女哼了一下,不滿地說:“我家沒有姓劉的親戚,我家的狗才兩歲,也不叫阿黑!”

    劉啓一愣,心想:明明是黑狗嘛。

    他打了哈哈,說:“我以爲你是我杏兒阿姐呢,原來不是!快幫我把狗趕開吧,讓我下來再認認。”

    “先說,你是幹啥的?”少女站在下面追問。

    劉啓怕借宿時口供不一,眼睛望上一瞄,說:“不告訴你!”

    “一定是個小刀子(對小響馬,刀客的稱呼)!”少女有些失望,但卻沒有離開,“前一陣子就過了好多的響馬子,太爺說了,要小心着。後來官府纔有人過來問我們話,文告還貼在山口的大樹上,不讓我們收留任何人!”小許子在村口狠叫“豬鳥”,劉啓心中大急,連忙說:“我們不是響馬子。你看我像響馬子嗎?我是個好人。你再看看,我像個好人不?”

    樹下開始有人來,他們跟那少女說話,那少女用方言回了一句,回過頭,又抿嘴發笑:“一點也不像好人。那你告訴我,你們是幹什麼的?”

    “前些日子,有好多的響馬從我們縣裏過,我們少爺的家被人燒了,就想沿路去投個親戚。”劉啓說。

    他此時正發急,看起來似乎有那麼一絲的悲慼。

    少女點點頭,把或站或蹲得狗趕開,口裏還問:“是投靠你的杏兒姐家嗎?”

    “杏兒阿姐是我家的親戚,又不是我們少爺家的。”劉啓邊下樹邊給少女更正,接着用手去逗“旺財”,引發兩聲狗叫還不肯停手,硬把手放在它頭後的脖子上。看到旁邊聚集起來的人充滿好奇地看着自己,劉啓不忘給他們鞠躬……他們一起回去的時候,秦汾三人正在給一個扎着老紅巾的婦女說話。劉啓遠遠就跟人家擺手,喊道:“阿嫂!你怎麼出來了?!”

    少女大奇,轉身問劉啓:“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嫂嫂?!”

    劉啓本來是四處求人,套親熱地,聽少女問他,不由擠擠眼睛,說了句讓人牙疼的話:“我很有學問的!”

    承大夫下了馬,很有禮貌地地給人拱手,和藹地說:“老夫這廂有禮了。我們是從北面過來的,要到慶德尋親,半路上乾糧食盡,如今天氣又冷,夫人可容許我們借宿幾日?費用都好說。”

    “我纔不是什麼夫人呢?”女人說,“可響馬子鬧得厲害,只怕村裏的人不肯,我家男人兄弟倆回來了不肯!”

    “就讓他們住幾天吧。你看這位爺爺,怎麼也不像壞人!”少女連忙央求說。劉啓瞄了一眼道貌岸然的承大夫,卻在他的滿臉清奇中找到可惡相,心想:他就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人。

    女人本就沒什麼主意,便搓着一雙粗手給少女說:“去找太爺問問,他要讓,咱就讓!”

    一個跟着看熱鬧的小孩已經跑得飛快,嘴裏大叫:“太爺。太爺。”

    少女點點頭,也連忙往村子裏跑。

    承大夫面露喜色,心說:來個有權的男人就用金子砸,倒不必給他們這傢什麼。想到這裏,他就走到秦汾身邊,扶秦汾下馬。

    小許子也小心翼翼地爬馬,看劉啓慌忙來扶,一緊張,抓不牢靠,摔在馬下,把幾個獵戶家屬嚇了一跳。

    她一起來就踢劉啓,大聲地說:“你要幹什麼?”

    劉啓冤枉死了,不知道她爲何總對自己這麼大的火,但想到她是女人就不再計較,便說:“下馬的時候,你別把駐在鞍子上的腿撐得太高,腰要下下來,更不要遲疑,否則馬不舒服,會走動的,鞍子也容易蕩,下的時候就往馬下鑽了,被馬踩傷都有可能。”小許子理都不理他,去了秦汾身邊,留下他一人在那裏示範怎麼下馬。劉啓回頭看沒了聽衆,不由咋嘴嘆氣,嘟囔說:“下次還摔你!”

    很快,他們太爺就過來了。

    但讓大夥意外的是,這太爺卻是個年輕女人。

    她有一雙很亮堂的眼睛,一身的毛皮,英姿勃發。她一來就留意了劉啓的馬,一把打斷承大夫的繁瑣,說:“想住,可以!我要這匹馬!酬勞什麼的,我給阿全。”

    “不行!”劉啓連忙擋在自己的馬邊。

    承大夫有些害怕劉啓,不敢應話,連忙給秦汾說:“公子,你看呢?”

    “劉啓!不就一匹馬?將來我給你一千匹一萬匹。”秦汾玩一樣地一揮手,說,“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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