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終於找到了膽敢叫樊英花爲“母老虎”的同類,端出英雄所見略同的口吻,還沒說話,就看到笑出聲的樊缺。樊缺指指劉啓的面孔,悶笑着說:“我先進去。你趕快去洗洗自己的猴屁股。”說完,他大步走了進去。

    劉啓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出一手灰,賊頭鼠腦地回頭,正找個地方洗一洗,被門側一桌子上的人叫住,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粗聲嚷:“小子,換個大碗來,我今天,好好把他們幾個灌趴下。”

    劉啓大不忿,乾脆頂着張灰臉,愛理不理地進去。

    大夥都在聽李尚長出來給大夥說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並不甚在意。唯獨幾個讓劉啓拿碗的漢子看着他,小聲叫罵。

    堂內擺了七八桌,坐滿了人。

    劉啓進來,不知坐哪兒好。

    他搜索了一番,看其中一條板凳上缺人,立刻欠身坐到這些陌生人中。此桌的人們都訝然地看着他。旁邊的漢子立刻一抹面孔,用腿一磕,說:“這是我家兄弟的位,他剛出去解手了。你再找地方坐吧!”

    劉啓只好站起來,四處望了一望,見各桌都坐滿木木的人,不肯再走,一屁股蹲下,賴上了,振振有辭地說:“這兒明明是我的座。你說說,這桌讀沒讀到你名?!我聽得清清楚楚的,我,黑臉烏鴉,就在這一席。”

    “黑臉烏鴉!”旁邊的又一個漢子噴笑了一句,回頭衝對面有了下表情的漢子問,“他是姬爺的人?”

    漢子搖搖頭,倒是抱了一抱拳,說:“在下陳虎,倒是耳聞過烏鴉爺的大名,這下有理了。”

    “我管你******什麼爺!”給他爭執不下的漢子一胳膊別過來,擠了劉啓一下,怒聲說,“快去一邊,老子也不是喫素的!”

    “阿媽的!想動武?!”劉啓也一胳膊頂了過去,順便猛一擡屁股,蹬在長凳子另一邊的腿上。漢子不防,一下把長凳子坐撅,屁股落到了地上,大手差點把桌子都搬翻。好在酒菜還沒上,酒罐在桌子下,只掉下了個碗。

    周圍衆人都聽到“嘎譁”地一聲,眼神投向坐在地下的漢子,就連以“淺嘗輒止”結尾的李尚長也回頭詢問怎麼回事。

    這下醜出大了,漢子的一張青臉都變得發紫。

    他起身去揪劉啓,卻被橫裏的一隻手攔住。青臉漢子一看,是自家兄弟回來了,立刻看了他一眼,恨恨地示意說:“真想做了他。敢搶咱座位。”

    回來的漢子有分寸得多,他邊向周圍說着“沒事”,便交過頸,在自家兄弟耳邊上小聲嘀咕:“別忘了瓢把子的吩咐,咱是來投靠別人的,要夾着尾巴做人。”說完,就向一名走過來看怎麼回事的下人招手。

    劉啓聽不到他說什麼才猜到不少,也連忙表達歉意,賴笑着說:“一條板凳上坐三個人也不多。咱湊合、湊合?!”

    正說着,被招過來的下人盯住了劉啓,看了幾下,一伸手,就去拽他,嘴巴里罵:“你這小子喫飽撐的,膽比天大。竟抹了一臉的草灰坐到這來了。快滾!”

    劉啓一看,這才知道是督促自己搬灰罐的那個,正給他解釋,已經來不及了。那瘦猴一樣的下人一扯,對着劉啓用上耳光和拳頭,邊打還邊好心:“還不跑得遠遠的。要是讓老爺、小姐他們看到,你就死定了,你!”

    劉啓連賴帶搶,好不容易找了個能坐的地方,被他揪住背後的領子掂了出來,還差點翻了一跟頭,腸子都快氣炸了,一轉身就捏住對方的脖子,上前穿一步,一推,直直地將對方摁倒在地。

    那下人在底下不住咳嗽,氣憤地喊:“你還不得了了!你!”

    周圍的漢子那頓時被點着火一樣湊上看。

    大家都是草莽衆人,看熱戲來勁,出口都是“****娘,打,打!”,閉口就是“乾死他!”

    劉啓本是賴上的座位,沒有道理可擺,但實在受夠這不知好歹的下人,大聲咆哮:“我坐在哪兒關你屁事?!我好心幫你搬一搬東西,你還沒完沒了了。”

    亂七八糟的嚷聲驚動很大,一些重要人物都很敏感,想出來看一看怎麼回事。

    李尚長讓人去安撫裏面的大人物,沒有直接上前,而是喚出樊英花,讓她過去,樊英花還沒有走到跟前,負責主持秩序的人已聽說是倆下人生事,都是殺氣騰騰地過來。劉啓看看沒自己認識的,就把事情一古腦推給被按下的下人,大列罪狀:“你們就這樣對待客人嗎?老子一生氣就回關中去!”

    投靠別人的人最怕別人不當自己爲自家人,連雜役都可以欺負。

    關中屬於直州,姬康的人自覺和劉啓是一個地方的,最先幫腔,不管大夥聽沒聽過“黑臉烏鴉”,不管劉啓的真正身份,要把抓劉啓的下人拿下去,“連卵子”都打出來。

    接着是同桌人,他們都爲劉啓作證,說這下人上來就掂客人打。

    就連和劉啓起爭執的兩個甘燕漢子也盡棄前嫌,讓劉啓消氣,這樣“算了”。

    那被劉啓連摜帶團地整治了一陣子的倒黴下人,本來是來幫這桌客人的,被劉啓打了,還被一圈亂碰,哭也哭不出地坐在一圈陌生大漢中,擡眼被敵視驚到,渾身顫,幾個李家人見他遭了衆怒,想也不想,拉着他往外拽。

    一路上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漢子等着,勾拐戳捏,搓得這下人直叫喚。

    “俏面羅剎”一樣的樊英花進了內圍,一眼看到囂張無比的劉啓狂呼亂嚷,便極力忍住怒火,以溫和到極點的口氣問:“劉啓。你看咱家是不是很不會待客?!”

    “是呀。”劉啓想都沒想就回答,回答後才反應過來是誰的聲音,立刻背過身皺眉頭,暗暗叫苦。

    “是嗎?”樊英花打牙根裏癢癢,恨不得拔掉他一層皮,表面卻還要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你說不出理由,我回去不輕饒你!”

    眼看形勢不對,衆人訝然中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劉啓乾脆豁了出去,一把抓了一旁的桌子,猛地一擂,趁場面一肅,衝大夥煞有介事地說:“熱心厚道是一回事,大夥感覺出來感覺不出來又是一回事。樊老太爺給大夥的瓢把子接風,順便宴請弟兄們,這本是件體恤兄弟們的事,表現出樊大老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豪爽重義的一面。可你看剛纔那場面,我大氣都不敢出的,坐哪都不知道,憋得都難受,你說這是待客的道理嗎!”

    “你?!”樊

    英花鬱結了一口氣,卻說,“快跟我走,別在這裝瘋賣傻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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