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爲了能斬人頭,一刀劃過,只勾了個刀尖探抓人頭,摘在手裏長嘯。這是極具風險的舉動,也許殺了人,脖子不斷徹底,扭不下來,人就落馬,虧得藝高人膽大,竟成功了。他嗷嗷叫着,衝過去,打了個轉,又回來了,一手持人頭,另一隻手抓繮持刀,刀刃外放,又呼嘯而過。
一人又被他展臂劃中,胳膊飛在空中,兩騎卻反應夠快,死死追在後面……劉啓正要爲解決兩人丟了頭顱,卻聽到坡上有人叫喊,他兩耳灌風,也沒聽清叫什麼,倒是又一股風,從頭腦一側鑽刮過去,背後悶哼一聲,響起沉重的落馬聲,他一擡頭,那個像是獵戶的少年站在坡上,應該是揀回一支長箭,把他身後的騎兵射殺一個。
他惱恨這少年不與張鐵頭走,敵人還有好幾騎,不好應付,就見張鐵頭持一個樹棍在坡的一側飛奔。
再一回頭,那幾騎竟被嚇退,散落下去,就調轉回來喝道:“張鐵頭。快帶人走。滾。樹林匯合上阿過,再殺回來。”
張鐵頭也醒悟過來,劉啓並不只爲了讓他帶少年逃走,這就衝那少年喊道:“箭手。走呀。”
劉啓一手提着人頭,一手橫刀立馬,幾騎均不敢上前,相互打着轉轉交流,竟然一聲悲哨,掉頭了。
劉啓懷疑他們是去叫人。
剛纔走得急,又因爲兇險出汗,脫離了敵兵,劉啓一陣發冷,他緩緩回走,藉以緩和微微發抖的手指。
便是剛纔他與趙過一起大戰沙通天,也沒有這般緊張,畢竟是近戰,沒有弓箭。
趙過他們的確在樹林藏着,還沒有到樹林,就看到他們了。
趙過就帶着其他人從樹林裏出來了,他們先接過張鐵頭和那少年,又奔來接劉啓,還要去尋回去看看。劉啓把他們喊住,仍是不丟那人頭,手指緊緊扣住那首級上的頭髮,抓得指節發白。
快到那少年跟前。
那少年正對着馬頭站着望劉啓。
他眼神裏映滿迎面走來的這少年騎士,長刀下方,一手扣着頭髮,提着一顆滴血的人頭,身子生硬沉重。
他丟下弓箭,雙手拱在腦門上,跪下紮在地上,哭道:“營村祁連拜謝大恩,可否爲小子報滅門之仇?!小子從此爲奴爲僕,趕湯赴火。”
事情有點兒出人意料。張奮青耳朵剛掉,疼得死去活來,生是怕了再惹意外,致使產生難以預料的後果,幾乎是在尖叫:“我們現在自身難保,怎麼爲你報仇呢?”張鐵頭也鬧不清楚劉啓爲何奮發英勇,只是一見這少年被追就捨生忘死,當真爲救他衝入敵羣,提了顆人頭回來。
趙過大吼一聲:“別亂嚷,聽劉啓的。”
劉啓翻身下馬,見陳紹武跑來牽馬,無意識地將人頭交給他。
劉啓一把拽到祁連,把他拉起來,有點兒生硬地說:“你們看不明白嗎?這離我們剛纔休息的地方有多近?這麼近,在村子裏殺人放火的還能有誰?是沙通天的人,爲什麼他們沒有按時去匯合,那是忙着殺人放火,耽誤了正事。這些人跟沙通天匯合,會跟着沙通天來襲擊我們,往陽泉的路還有上百里,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嗎?本來就是我們要戰勝的呀。你們知道躲在樹林裏,就不能把事情放一起想明白,我還以爲你們想明白了呢,能夠想得明白呢。”
衆人一下醒悟過來,紛紛露出了欽佩之色。
劉啓開合一下發麻的手指節,給那叫祁連的少年說:“阿連是吧。我們不算爲你報仇,因爲那也是我們的敵人。我救你是爲了取信你。你趕快告訴我們他們有多少人,現在都在哪兒,還在不在村裏?”
嘴裏問着,他自己已是先作計算。夜裏沙通天的人很難能夠出城,雖然不排除他與人相勾結,但是最有可能是頭天晚上出城,算算自己從牢裏出來就直奔城門,一路狂奔,天亮到的這兒,他們行路會慢一些,頂多早到了一個半時辰。到時天還沒亮,土匪們或許是找喫的,歇歇腳,或許天黑難找約定的地點,闖入到村落,到現在爲之,大概又過了接近一個時辰……
他又把視線瞄向祁連,制式弓箭,皮護腕。
祁連的穿着在當地人中算好的……他家會是村裏的富戶吧。祁連用袖子揩把臉,沒有立刻回答。他腦海裏都是家裏的慘狀,問到多少人,還需要重新判斷,在劉啓眼神遞來時,才咬着牙說:“起碼三十多人。都騎着馬。大概四個時辰前入的村,砸我家時,親眼所見,我阿翁殺了四個以上,我爬房子的時候看到的,村裏狹窄,他們一開始很分散,連剛纔,我一共殺了他們仨個,他們在村裏大開殺戒,還會再損失幾個,約莫着,就二十來人了吧?”
劉啓大喫一驚。
對於普通的人來說,經此大變,定然描述慘狀,語無倫次,更不要說沒讀過書,說不清道不明的,非要你一點一點引導着問。
但這祁連,回答問題也太有重點了。
他還比較關心一件事,問:“那他們爲什麼殺人放火?是找喫的還是搶掠財物,在村裏喫上飯沒有?”
祁連哭道:“若是隻找喫的,何敢不給?他們找女人,搶喫的和錢財。我們村子小,只有十來戶人……夜裏不防備,不然不會被他們屠村。幾個人和我一起跑出來,被他們追上殺了,就只剩我。我跑到山上,見天亮了想回村看看,半路上見他們經過,沒忍住射了一箭,我敢肯定,他們沒喫上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