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徑直往電梯走去,燈光昏暗,路旁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的車輛都隱藏在陰影下。
有些陰陰沉沉的氣息,讓人不自覺想加快腳步。
打開小區門,等到快要進電梯的時候,她纔回頭看了一眼,陡然瞧見旁邊車窗裏的忽明忽暗的一點星火。
愣了下。
她實在太過熟悉那輛全身漆黑如墨的車子,哪怕遠遠看一眼,都能辨認出來。
陸長銘在裏頭。
蘇霓甚至能感受到那隔着車窗玻璃落在自己身上,卻依舊好似燒灼的目光。
“陸長銘。”
她輕喚他名字,可聲音很小,想問他在這裏守着做什麼,可話到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隨他好了,總歸影響不到她。
而男人,似乎並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連陸長銘自己都說不好,他忙完之後徑直將車開到這裏,忽然想起蘇霓今天去了蘇宅。
而他自己,則又鬼使神差地把車停靠在這裏,默默等到她回來。
蘇霓喊他的名字,有些忐忑的心情,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兩人隔着一條馬路,他坐在陰暗的車子裏,她站在佈滿光華的燈下。
陸長銘確定,她是看不清自己的。
而在他眼裏,蘇霓那瑩白的臉,有些失落又有些晦澀不明情緒的眸光,都那樣明顯。
半晌,他終於還是推開車門。
幾步走到她面前。
蘇霓揚起臉,沒有生氣,卻也沒有任何喜色浮現。
就好像,見着了一個陌生人,又或者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怎麼又來了。”
“有事。”
他理直氣壯,視線就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掃過,最終落在那格外平坦的小腹上。
陸長銘發誓他實在辨認不出來,那看起來和往日沒有太大區別的人,肚子裏是不是多了一條小生命。
放肆的打量,毫不避諱的目光。
蘇霓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雙手攬緊大衣,將小腹遮掩住。
“什麼事?”
她手掌握緊,盡力保持平靜,“這麼晚了,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嗯,聽說你在查當年的案子,懷疑上了誰?”
蘇霓一聽就凝下了臉。
他語氣實在不太好,張口,又是質問。
可天知道,原本陸長銘,也是不想提的。
“我沒有懷疑誰,只是事有蹊蹺,我身爲女兒,難道不該幫她查清真相,將兇手繩之以法麼?”
“至於你,跑來質問我有什麼用。死者之一是你爸爸。”
蘇霓說的簡單,垂下的眼睫在燈光照射下,在眼瞼處投落厚厚的陰影。
其實心裏有些不悅。
她斟酌了很久纔開的口,“我不知道你在顧忌着什麼,若是不查就算了,不要阻撓我。”
話落,蘇霓也失了和他爭吵的意思,撫着發疼的額頭轉身。
電梯“滴”的一聲正好打開。
陸長銘見她要進去,有些發狠,想也不想地就伸出了手,狠狠拽着她。
“可你難道不該,早就知道了麼?”
入了蘇霓耳朵時,那樣的醇厚。
手沒有放。
他其實是習慣性的想用這樣的方式留住她,但剛一用力,便瞧見蘇霓踉蹌了下。
忽然想起了什麼,“倏”的一下,握緊又鬆開。
很怕她跌倒。
……
蘇霓聽見那話,有些不敢置信。
人還沒有走進了電梯,她怔怔站在原地,燈光過了三十秒之後,滅掉。
她便只能就着路燈,努力瞧着男人那張陰沉的臉。
“陸長銘,你什麼意思。”
一開口,聲音不大,但燈倒是又亮了起來。
蘇霓就這麼緊緊盯着面前的男人,隔着一米不到的距離,那張清雋好看的臉上,除了她熟悉的冷漠之外,更多的是嘲諷。
他什麼意思?
什麼叫她早就知道?
若是知道,何必還查?
陸長銘用力拽緊手掌,似是在判斷她話裏的可信度。
他明知老太太當年和蘇霓有個交易。
一開始只當是蘇霓知道了老太太有私生子,可之後再細想,難道僅僅是私生子,就足夠老太太拿他的婚姻做籌碼?
想了想,凝實了音。
“這五年就沒問過你,和老太太交易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他倒是沒發怒,可聲音冷冷的,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心緒。
蘇霓不是例外。
她只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管他藏着什麼心思,想知道就告訴他好了。
便嗤了聲,收攏衣裳。
那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裏,脆生生的很好聽,“我嫁給你,讓莫雅薇入獄至少五年,五年之內給她生一個曾孫。而她,救德陽、幫我嫁給你,讓你……愛上我。”
各取所需,十分簡單。
寂靜的樓道里盡是她溫溫柔柔的解釋,平靜無波。
想了想,蘇霓還是加上一句,“你似乎是有所懷疑才問。非要說,確實,我還知道她以前一些,不太好的事。也知道她和爺爺並不像外界所說的那樣相敬如賓。”
私生子。
其實大家心裏昭然若揭。
陸長銘彎腰,沉沉看她,“還有呢?”
“這些,是我從爺爺的筆記裏知道的,再沒別的了。”
蘇霓自認爲自己說的很詳盡,可不知爲何,那男人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活像她又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這就沒了麼。”
他忽然拽緊拳頭,“那你我父母的死因呢。”
“我還在查啊。”
蘇霓有些委屈,“要不是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沒人理會,怎麼會到現在都沒人知道真相!”
“難道你不知道麼!”
他驟然開口,有些煩亂的樣子。
身上帶着的煙味竄到蘇霓心裏,讓她本還是平靜的心緒,忽的要炸開一般。
她猛地抽一口氣,“我爲什麼會?”
“若是不知,哪來老太太的以死相逼,哪來我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