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一百二十六章釜底抽薪
    雖說知道範仲淹等人的打算,但呂夷簡同樣想出了應對之策。

    明日朝會時那一衆清流很定會帶動文臣對官家廢后之事口誅筆伐,而官家年輕能否頂得住這文臣清流的這番上諫還是另一個問題。

    但呂夷簡不願錯失廢后良機,原本他也只是想要挑撥帝后之間的關係,讓官家疏遠皇后以使其無法對自己下手的目的,可誰知後苑中發生的事卻出人意料的“精彩”,誤傷聖體讓官家徹底對這位嬌縱的皇后失望了,否則自己也沒有如此好的機會去讓官家下定決心廢后。

    機會稍縱即逝,呂夷簡不敢耽擱,他決定搏上一搏,看了看已經偏西的日頭,再猶豫下去廢后之事很可能就會在明日被那羣清流臺諫給攪黃了,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一個現在入宮!

    呂夷簡是什麼人?他在朝中算不得是最聰明的,但一定是嗅覺最敏銳的!不是最擅鑽營,但一定是最會權謀的!

    呂夷簡整理衣冠後便乘坐步攆往禁中而去,這是他當年六十大壽時官家賜予的榮耀,很快內侍便擡着他抵達禁中宮門。

    當值內侍躬身道:“呂相公,這是要入宮請對?”

    呂夷簡微微點頭手持笏板道:“正是,還請中官通傳!”

    對於相公的請對內侍不敢怠慢,在文書上簽字畫押後便立刻放行:“呂相公請至紫宸殿稍待,奴婢這便啓奏官家。”

    呂夷簡有些焦急,但還是耐住性子看了看四周,見禁軍眼觀鼻鼻觀心的泥菩薩模樣,心中微微放下擔憂。

    只要自己入宮對奏了,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大內禁中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何況官家現在也不會再見朝臣。

    紫宸殿向來是臣子面聖對奏的地方,偏殿之中呂夷簡端茶解渴,也只有他這樣的相公才能得到如此待遇,尋常官員也只能素手等待。

    清茶下肚,心中的煩躁也被一掃而空,待內侍添滿茶水後,呂夷簡看着水中的自己一時有些想笑,堂堂大宋的相公居然被一羣臺諫清流給堵住,還在中書有失方寸,實是不該啊!

    趙禎的皇駕很快便到,門口的內侍輕咳一聲算是簡單的提醒,呂夷簡迅速起身雙手相疊躬身施禮道:“老臣呂夷簡參見官家!”

    “呂相公平身,今日進宮請對所爲何事啊?”

    趙禎還在維護皇帝的尊嚴,他不想讓呂夷簡知曉剛剛清流伏合請對,孔道輔叩擊殿門之事,太過丟臉了些。

    呂夷簡當然不會戳破趙禎的這點小心思,微微苦笑道:“官家有所不知,臺諫清流諸官剛剛衝擊中書,將老臣堵在中書門廊之下一頓口誅筆伐,揚言“人臣於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將老臣比作不忠不孝之徒,范仲淹大談正統之道,口水噴濺如注,臣苦不堪言啊!”

    沒想到堂堂相公呂夷簡居然被那羣清流給禍禍成這樣,趙禎不由得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還要佯裝理智:“臺諫之官本就是朝中清流,上諫乃天經地義,只不過朕以中旨廢后,斷沒有收回旨意可能。”

    “官家,中旨發出亦有收回之故事,況孔道輔,范仲淹等臺諫清流打算明日朝會時廷爭,以此懇請官家收回成命,官家……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趙禎微微一愣,呂夷簡的話已經說的相當明白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范仲淹等人居然打算髮動“廷爭”,這幾乎是諍諫最激烈表達,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當衆封駁已經下達的中旨!

    趙禎略微沉吟道:“呂相公以爲如何?”

    呂夷簡知道自己又要做壞人了,但被皇帝利用也非壞事,小聲說道:“臺諫清流伏合請對,此非太平美事,不如暫且下旨着其衆出外?”

    趙禎眼睛一亮,沒錯,若是現在下旨讓范仲淹、孔道輔等人出外,明日朝會之上便不會出現廷爭,更不會有人敢對廢后中旨說出半個字!

    但趙禎很快又覺不妥道:“如此朝野上下議論之聲恐更喧囂啊!”

    “官家,暫且出外並非長久出外,待一切塵埃落定,官家再尋由頭將其調回東京城,便也無需擔心非議之聲!況且此事懸而不絕,非議之聲更甚!”

    呂夷簡的話讓趙禎拋棄了最後一絲擔憂,皇帝下旨多是詞頭,詞頭傳到中書後,由知制誥撰寫成聖旨,再由中書門下平章事用印,方纔是一份合法的正統聖旨。

    知制誥是有權封駁詞頭拒絕草詔的,但當皇帝與相公都站在一條線上時,這種封駁之權幾乎等同於無,因相公有換掉知制誥的權利,皇帝同樣也有。

    在太陽落山之前,調遣孔道輔,范仲淹出外的旨意便已經擬好,呂夷簡親自在簽押房中用宰相印信後微微得意,不等這一衆臺諫清流反應過來,他們這個反對廢后的小朋黨便土崩瓦解了。

    晚上是不可能發出旨意的,但呂夷簡卻並不在意,明天一早下旨也是一樣,正好他們也要在待漏院中等待,屆時必叫他們知曉官家廢后的決心!

    辰旦之時,孔道輔與范仲淹剛抵達待漏院,內侍便拿着詔書抵達,詔孔道輔出知泰州,范仲淹知睦州,王祖德,宋庠等人各罰銅二十斤。

    往常罷免御史中丞必有入宮告辭這一環節,但孔道輔得到的旨意中卻明確提及“直以敕除”,免去了入宮告辭的過程,並且還有專人跟隨孔道輔比還家,敕書一直跟在兩人的車後,並又遣使送他與仲淹立即出城赴任。

    …………

    皇城司上下出奇的安靜,就連陳琳也是無奈搖頭,他們還是第一次瞧見葉安大發火氣,甚至砸了最爲心愛的茶盞。

    “諫官、御史,自今並須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請對,駭動中外!還真是駭人聽聞!明明是忠臣清流的諍諫,到了這裏就成了擅闖?呂夷簡之卑鄙我算是領教到了,連朝會都不讓參加,派人押解出城,對待罪官也不至如此吧?!害的我連送上一送的機會都沒有,此次一別,不知老範何時回京!”

    陳琳苦笑道:“誰也沒曾想官家廢后之心如此決絕,反對的人幾乎都被貶黜了,楊偕、馬絳二人奏乞與孔道輔、范仲淹俱貶,勸及段少連再上疏,以示衆皆不服啊!某家算是見識到了,這般清流的無畏,前仆後繼無有例外,若是咱大宋的武將也能如此,戰場殺敵又有何愁?這些人都是咱們大宋的忠臣,脊樑骨啊!”

    葉安被震撼到了,但也明白這些人只會得到褒讚,而不會因被貶出外而被人疏遠,臺諫清流諍諫失敗有如此待遇,青史留名是一定的,名聲只會更加響亮,前途只會更加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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