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歌當宋 >第四百五十九章感慨赴死
    查方毅出走河西之事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宋的官員相較於其他地方的官員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福利待遇都要好的多,就算比之河西也是不差的。

    畢竟在河西當官沒有撈外快的機會,河西有一套完全有別於大宋的監察系統,不是不能撈錢,而是機會很少風險很大,無論葉安還是秦慕慕對此事看的都很重,甚至重到裴承文都不理解的地步。

    但在大宋卻全然不同,當官的“額外”收入要多上許多,並且只要不是大額貪腐就不會有多大風險,畢竟同僚皆如此……法不責衆。

    所以查方毅的行爲很多人不理解,甚至覺得他是昏了頭,都以做到門下省內計錄事,雖不是什麼高品官員卻也是實打實的朝官,從六品在朝堂上不算什麼,但在外已算不低了。

    別的衙署或許還好,偏偏查方毅乃是開拆司的內計錄事,開拆司名義上歸於門下省,可實際上卻是隸屬三司,大宋疊牀架屋的官員結構使得門下省並無實權,但人卻是要用的,開拆司便是如此。

    大宋有倆個開拆司,一個在中書省,一個在三司,兩者雖然職責不同,但地位卻都不可小覷,只不過中書省的開拆司要比三司的開拆司地位更高。

    三司開拆司很小,在朝堂中甚至沒有參與朝政的機會,但又責權重大,分掌發送鹽鐵、度支、戶部的內部行文,同時審計倉儲用度。

    這也是爲何查方毅能夠列舉出大宋朝堂上下沆瀣一氣之舉的原因,他掌握了第一手資料,同時眼睜睜的看着大宋從皇帝到官僚掠奪民財的嘴臉。

    趙禎節儉嗎?當然節儉,他已經很久沒有奢侈的喫上一頓飯了,只不過他平日裏的一日三餐所費依舊高的嚇死人,至於皇宮的開銷便更大了。

    大宋現在是一國養一城,一城養一家!

    這是太祖時便定下的內強外幹之策,他認爲只要開封府,東京城足夠強大,那地方上的叛亂就不成問題,只要天家富有,那將領就不敢隨意造反。

    如此國策也確有奇效,大宋這幾年的地方叛亂愈演愈烈,土地大量兼併後農人失去土地變爲佃戶,莊戶最終被權貴官宦這幫大地主剝削。

    看看現在朝堂上的重臣,哪個在老家不是響噹噹的大地主,那個在老家不是良田千頃,土地萬畝?!

    農民被逼急了當然只能走上造反這條路,何況大宋在地方上的武備鬆弛,叛軍往往在前期高歌猛進,可一旦朝廷的鎮壓大軍抵達便立刻煙消雲散,偃旗息鼓。

    這就是內強外幹帶來的好處,但同樣也有壞處,東京城是大宋的基本盤,開封府是大宋的命門所在!

    大宋建國這麼些年開封府和東京城一直安定,就算澶淵之戰遼人南下,也被趙宋死死的擋住,雖然真宗皇帝是被架上戰場的,但也說明大宋在開封府的經營並未出現危機。

    但現在不同了,無論開封府還是東京城皆受到了無形衝擊,市場被河西所侵佔,大量廉價貨物的涌入使得大宋財政出去的多進來的少。

    朝廷不想着如何發展經濟,促進民生,懲治貪腐,反而開始搜刮民財,雖減免了苛捐雜稅,可百姓依舊被一茬接一茬的割韭菜。

    這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惡性循環,不光朝廷如此,就連宗室,外戚等權貴之家也在其列。

    天下有多少“韭菜”能被這樣割?

    財富是有限的,東京城與開封府的財富被這樣收割,必定會造成動盪,而看到這一切的人恰恰就是大宋的官員。

    查方毅第一個站了出來,不光揭露了朝廷,權貴的所作所爲,更是揭開了大宋的遮羞布。

    並且光明正大的告訴所有人他的離開。

    當年一個累試不第的張元離開大宋成爲西夏相國,就已經打了大宋的臉面,使得朝廷下令殿試不得罷黜人才。

    之後葉安出走河西,開絲綢古道,大搞生產,推崇格物,沒出十年便把西夏給滅了,雖然世人皆知其能,皆敬其威,但沒人敢明說。

    現在查方毅在報紙上扯掉大宋最後的遮羞布,一時間從東京城到開封府,從京畿路到天下各路皆爲之震驚。

    南門大街的東京晨報所在院子已被捧日軍圍的水泄不通,就連皇城司那些穿着黑麪白底皁靴的差人也不在少數。

    百姓雖在躲避,卻也知曉發生了何事,嘴上不說但心中已有不滿,爲何?皆因東京晨報說了實話,說了實話就要被官府所懲治!

    這處帶有兩座三層小樓的院落是南門大街的一景,往日裏來這投稿的文人可謂門庭若市,可現在卻是空無一人。

    所有的工人,編輯撤走一空,而唯有東京晨報的掌櫃和總編何恆義,秦睿二人直挺挺的站在中堂。

    捧日軍在外圍而不攻,因爲這裏根本就沒人自然也沒有反抗,在瞧見這兩衣冠整齊的坐在那裏後,捧日軍的校尉甚至還衝着兩人拱了拱手道:“二位稍待,皇城司專責此事!”

    兩人並未回答,而是默然點頭,很快陳彤便到了,他現在是內侍省都都知,同時兼任皇城使。

    邁步走進正堂,瞧見何恆義與秦睿的模樣後便是長聲一嘆:“何苦來哉!”

    何恆義笑了笑,看了一眼邊上的秦睿道:“我等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走了報社下面的編輯,工人便沒了活路,有我們在便有了頂罪之人,大官自然知曉的。”

    “你們河西人就是這般的骨頭硬!他葉安當年執掌皇城司,豈能不知皇城司的手段?不惜折損骨幹之員也要行此等必死之事,能告訴某家這是爲何嗎?”

    陳彤並不像是在審問犯人,而像是同人拉家常,何恆義有些驚詫,而邊上的秦睿卻是哈哈大笑:“大官錯了!五日前我與老何便收到消息,也做了所有謀劃,我等甚至能帶着東京晨報上下輕易脫身,但最終還是不打算走了,這是爲何?爲的是天下蒼生,爲的是世間公道,這話聽着大,卻是實實在在,百姓不法有朝廷懲治,朝廷不法誰人懲治?天子不法誰人懲治?!”

    “放肆!混帳東西,天子爲國之君,爲民之父……”

    “老何,你看看,我就知道說了這些人家又要搬出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來說!劫掠就是劫掠,難道因爲對方不是歹人而是官人就變了模樣?可笑!”

    何恆義跟着曬笑道:“你指望一個奴僕聽懂你的話,你纔是真的可笑嘞!”

    秦睿微微一愣,隨即跟着笑道:“此言甚妙!陳大官既是中官,又是天子家臣,自然站在……”

    “還不住口?!”陳彤驚懼,箭步上前便是一巴掌,秦睿不躲不閃捱了一下後臉頰迅速腫起,但臉上的笑容卻愈發輕蔑。

    倒是邊上的何恆義奇怪的看向陳彤,邊上的皇城司差人已拔出腰刀了,若非他上前給了秦睿一巴掌,恐怕此時這老友已經人頭落地。

    “爾等便不擔心家中親族,女眷?要知曉官家下令緝捕查方毅,爾等從罪亦要牽連,若是官家御批極刑,爾等家眷恐也要淪落爲娼!”

    何恆義與秦睿對視一眼隨即放生大笑:“若非後事安排妥當,我等又豈能慷慨赴死?!大官也太小看我等了!”

    秦睿更是盯着陳彤的眼睛道:“我倒是要賭朝廷不敢殺我倆人!”

    “不敢?!哈哈,你們怕是失心瘋了!官家以動雷霆震怒,某家倒要看看你二人如何保命!”

    “靠的是大義!靠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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