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素袍女修低聲自語，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法訣從口中說出，傳遍百丈空間。
低語的同時，她還在悄悄望着側旁身影，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樣，一個講述法訣，一個靜靜聆聽。
那一年，他們都是凡人。
雲峯底下，狹小洞窟，一個青年，一個少女。
也許對顧修雲來說，那段歲月只是一場失敗的謀劃，但對顧月而言，那是她身中冰蛇奇毒，生命盡頭唯一的依靠，雖然短暫，卻刻骨銘心。
“惜命大哥。”
顧月心中低語，無數話想要傾吐，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或許是兩人經歷太多，等了太久，她不敢以真實面目質問對方，只能用這種辦法。
“你不想見，我便不見，只要做個無名無姓之人，陪在你身邊，就夠了。”
……
時間緩緩流逝。
人族真身跟殺戮真身一直沉浸在頓悟中，而西方六界，已經是天翻地覆，哀鴻遍野。
“麒麟神獸，不要以爲有惜命道人做靠山，本尊就拿你沒辦法，交出本族至寶，否則我讓你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靈尊化身擎天巨人，站在虛空高處，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有能耐，就自己把寶物搶回去，”黑色小豬得意的晃着尾巴，“本皇向來有仇必報，從今天起，我要將打狐界域改名爲偷靈界域，偷光你們所有寶物，看你怎麼修行？”
說着，麒麟神獸一躍而起，向西極界域深處遁去。
“你想幹什麼？”
靈尊連忙揮動手掌，神力演化真仙道術，朝着烏紋金豚壓去，卻被七色光芒瞬間貫穿。
麒麟神獸，最擅長破禁、遁行、尋寶。
到了烏紋金豚這般境界，神通威力更加恐怖，界尊之下，沒有幾個人能封困它，何況它自身也領悟了好幾門真仙道術。
兩者結合，破禁手段堪稱此界無敵。
“靈尊老兒，本皇也是你能招惹的？你不是想把我捏死嗎？來啊來啊！”
烏紋金豚在西極界域反覆橫跳，時不時探出爪子，掠走一批靈材。
數十萬年來，靈族積累了大量神藥晶石，此刻已經少去大半，這還是靈尊盡力阻止的情況下，如果沒有他，整個西極界域已經被偷空了。
“麒麟！”
靈尊眼中充斥怒火，瞳孔深處佈滿層層血絲，但面對一頭踏入真尊境的麒麟神獸，他縱有滔天神通，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肆意行走。
時間緩緩流逝。
百年、千年、萬年。
到了顧修雲這般層次，一次閉關就可能是百萬年，烏紋金豚一次次將西極界域偷空，甚至包括鄰近的鬼族以及其他虛空生靈勢力。
只要跟靈族交好，全部被它光顧了一遍。
與此同時，大批神教弟子的壽元接近極致……
……
神教總壇。
紀文杉盤膝端坐，周身瀰漫淡淡死氣，那是三災九難即將臨頭的徵兆。
三災九難，渡的過去，便是機緣。
渡不過去，就是劫難。
“師弟，你真的決定了？有師尊傳授的法訣，我們可以避開三災九難，埋頭修行，何必去經歷輪迴？”藍衝河說道。
“生死有命，”紀文杉微微搖頭，“我這一生註定無法成道，又何必流連世間，不如去輪迴中走一圈。”
“轉世之後，再想成爲尊者可就難了。”
藍衝河繼續勸說，“教內雖然有不少妖神精血，但想要煉化成尊，心神意志至少得達到九品巔峯，你的轉世身，未必能走到那一步。”
紀文杉微微搖頭，來到神教主殿外，躬身跪地，“弟子紀文杉，天資愚鈍，有負師恩，求師尊寬恕。”
他靜靜的跪在宮殿前，但始終沒有半點聲音傳出。
“師弟……”
藍衝河嘆了口氣。
紀文杉說的沒錯，他這一生註定成不了大道，修行路，修的是心，資源再多，道心不夠堅韌，成就也不會太高。
紀文杉已經是三難尊者，但直到今天，他都沒領悟真仙道術，可見尊者境已經是極限。
想要更進一步，除非得到天心造化石那樣的逆天奇物。
數日後，三災九難降臨，紀文杉灰飛煙滅。
……
摩羅界域邊緣。
一道身影盤膝端坐，氣息起伏不定。
“嚴路，你道心頗堅，又有機緣在身，真的要放棄這一切，轉世重修？”
守心僧人望着眼前之人，眉頭微皺。
自從護道人隕落，輪迴心陣丟失，禪宗已經不復從前，僅有的幾位尊者中，嚴路算得上修爲最高，道法手段最精妙之人。
“請師尊恕罪。”
嚴路搖頭嘆息，卻沒有任何解釋。
他這一生，有個始終無法解開的心結，閒雲祖師賜他機緣，助他成道，但同時，也毀滅了禪宗。
一邊是恩同再造的前輩，一邊是養育自己的宗門。
嚴路不知道，自己是該感激，還是該痛恨？
要知道，直至今日，禪宗仍有不少弟子咒罵惜命道人，連尊者、九品祖師都如此，更別說底層修行者。
至於不色羅漢跟守心僧人……他們一個被護道人當成靈魂軀殼，一個無塵無垢，一心向佛，都不是掛念這種事的人，自然不會在意。
但嚴路做不到。
隨着時間流逝，已然成了心魔。
“斬去這一生，來世乾乾淨淨，也不用爲這些煩擾了。”
嚴路閉上眼睛，說出最後一句話，“師尊，弟子身殞之後，不要去尋我，日後成道與否，全看命數吧！”
“好。”守心僧人微微點頭。
……
棋盤界域，罡煞濁流翻涌之地。
天空雷雲密佈，一道身影緩緩前行。
“找了這麼多年，總算找到了！”
望着眼前的廢墟空間，沈棄眼中閃過回憶、哀傷、悲涼，“檸兒，我原以爲改變了一切，直到成爲九品祖師、尊者，才恍然明白，世上哪有什麼回到過去？過去，誰也無法改變。”
“我不恨師尊，如果沒有師尊，我早已是一坯黃土……”
“大祭司告訴我，過去無法改變，但未來可以，我已經請大祭司出手，替我選了個好地界，在那裏，你我可以重頭再來。”
沈棄緊緊握着拳頭。
修爲再高，道法再深厚，心中的荊棘始終是荊棘，永遠也無法拔出，特別是到了他這般境界。
每一次參悟生靈規則，心裏都會閃過往日景象。
沈棄明白，他心中有缺，就算再怎麼強行悟道，也很難擺脫往日陰影。
既然這樣，還不如去面對，彌補心中缺憾。
呼！
天地翻騰，陰陽劫籠罩虛空，雷光轟然劈落，直直的砸在沈棄頭頂。
“你曾與我說過，生要同眠，死亦同穴。”
沈棄閉上眼睛。
蓬！
雷光閃爍，將人形身影劈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