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界底層是一座座連綿起伏的陸地，陸地之間隔着重重天險，上有數百重雲層，還有無數類似於日月星辰的星珠。
有星珠照耀之地，就是凡俗生命的聚集所在。
沒有星珠的地方，被稱爲永暗之地，除了修行者跟神魔血裔，很少有生命能穿行過去。
這一日，卻有三個身穿厚厚棉袍的人影從永暗之地邊緣走出。
“快看，那裏有三個行腳商人。”
鎮守永暗邊界的城牆上，巡守士兵朝着前方望去，這裏的光線很弱很弱，但他們常年居住在此，已經習慣了昏暗的環境，即使隔着七八里地，也能看清遠處景象。
“敢在永暗之地行走的都是厲害角色，刀口舔血，殺伐果斷，手裏也有些上等財貨，先去通知城主，說不定咱們能趁機撈一把！”
兩名守城士兵匆匆離去。
……
“老爺，我們幹嘛要從永暗之地出來，還讓那些守城士兵發現蹤跡？”黑臉丫鬟一腦袋的霧水。
“人心險惡，如果不親身體會，又怎麼能明白？”顧修雲笑道，“咱們兩手空空的走出了永暗之地，你覺得守城士兵會相信？那位城主會相信？他們肯定認爲，我們手裏的財貨很多，然後想盡辦法算計、逼問。”
“世間生靈，都逃不過一個貪字，你慢慢體會吧！”
“可是老爺，你們兩個都有道法神通，就我被封印神力，徹底變成了凡人，”夜歆面露苦色，“要是他們見色起意……”
“色？”
顧修雲瞥了眼黑臉丫鬟，“放心吧，就你這副尊容，人家寧可找只黑猩猩。”
正說着，遠處颳起煙塵，一支身穿輕甲的軍伍疾行而來，爲首的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胖漢，身上肥肉幾乎將鎧甲撐開，露出圓滾滾的肚子。
隔着老遠，中年胖漢便眯起眼睛，在三人身上掃了幾圈。
“這些人都是輕裝便行，手裏的財貨肯定藏在永暗之地邊緣，先活捉，帶回去慢慢審問。”
“是！”
數百個手持長槍的士兵將三人團團包圍，每個士兵體內都瀰漫着真氣波動，可見實力不凡。
中年胖漢更是如同翻滾的沸水，氣息炙熱凜冽。
古界底層靈力稀少，但終究是有的，因此武道盛行，從販夫走卒到軍隊士兵，乃至豪門貴族，都有大批練武的高手。
“行腳商，本城主勸你們乖乖配合，否則的話，”中年胖漢看向顧月，眸光微動，隨即掃了眼黑臉丫鬟，心裏慾念頓時蕩然無存，“我就將你們兩人連同那個黑臉夜叉一起剁碎，餵給府裏的狗。”
“黑臉夜叉是說我嗎？”夜歆眨了眨眼睛。
“不然呢？”
顧修雲微微一笑，“玉姑娘的容貌，即使被歲月遮擋了些許，依舊不掩風姿，至於你……姑且算個人吧！”
夜歆看向側旁的顧月，“夫人，我的樣子真的像夜叉？”
“不像，只是醜的特別。”顧月迴應。
夜歆臉上露出笑容，作爲女子，終究是在意容貌的。
緊接着，又一句話從顧月口中吐出，“醜的特別，也就是特別的醜。”
“本城主面前，竟然還敢廢話，全部給我拿下。”中年胖漢一聲厲喝。
周圍的士兵全部圍了上去，將三人生擒活捉。
當然，這是他們眼裏的景象，只有夜歆是真的被捆住，顧修雲、顧月早就走到一旁，被捆住的僅僅是石頭。
“傳說太淵至聖曾經在古界底層修行無數年，將命運陰影參悟至圓滿境界，並以此爲封印，鎮壓了兩頭鎮界神魔。”
顧修雲擡起目光，望向天際。
一顆顆星珠或明或暗，散發璀璨光輝，在凡俗生命眼裏，那些星珠就是大大小小的烈日星辰，但在顧修雲看來，它們是鎮界神魔的力量顯化。
“姑娘的想法跟我一致。”顧修雲微微點頭。
那些璀璨星珠，就是光明神魔的源泉之力，而永暗之地，則瀰漫着黑暗神魔的力量。
跟五行、風雷不同。
光明、黑暗很特殊，這兩種神魔無形無相，也沒有血脈後裔，只要天地間存在光明、存在黑暗，兩大神魔就永世長存。
“命運陰影虛實不定，徘徊於光與暗之間，的確是最適合的封印手法，”顧修雲說道，“就是太過散亂，想要參悟命運陰影圖，恐怕得把整個古界底層都走一遍。”
“修行路哪有一蹴而就的，道兄前不久還以此勸說，這麼快就忘了？”顧月道。
“只是些許感慨，”人族真身微微搖頭，“相比雷淵澤、定界山等地，古界底層稍微費些時間，剩下的歲月，恐怕咱們都得在這裏渡過。”
“在這裏修行，其實也不錯。”顧月莞爾一笑。
兩人一邊談論，一邊前行。
與此同時，守城士兵將夜歆押送進城，途中，中年胖漢已經忍不住逼問了幾次。
又是鞭刑，又是抽打。
兩塊石頭當然不會迴應，倒黴的就是夜歆了，偏偏顧修雲還在她身上施加了一層鎖神噬心訣，鞭刑抽打次次到肉，痛的夜歆額頭直冒冷汗。
“這只是開始，沒有親身體會，又怎麼會知道人間疾苦、悲歡喜樂，”顧修雲提醒道，“你可以用一切辦法去應對，但只能是以凡人的手段，記住，你不是來受苦的，你是來煉心的！”
“屬下…遵命。”夜歆艱難迴應。
……
一日日過去。
顧修雲、顧月每天都在觀察命運陰影，同時感受光明神魔的氣息，映照法相。
而夜歆，只能在痛苦的鞭打、拷問中度過時光。
短短几個月，她彷彿經歷了百萬年。
“惜命道兄，這般折磨，是否過於激烈？”顧月皺眉詢問。
中年胖漢顯然是個極度狠辣之輩，幾個月時間，施展了上百種酷刑，平均一天一種，痛的夜歆撕心裂肺。
“響鼓只能重錘敲，”顧修雲說道，“夜歆雖然沒有其他神魔的偏見，但她終究是神魔後裔，有一種與生俱來高傲、蔑視，這種情緒藏在心靈深處，看似微弱，卻時刻發揮影響。”
“若想讓她領悟無常心規則，必須讓她真正感受到凡人的心情，將自己徹底融入凡俗其中，才能體會個中滋味。”
“生靈規則，源自生靈，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魔又怎麼能理解？它們所謂的付出，不過是走個過場，有幾個能真正明白凡間疾苦，人心變幻？”
“還是道兄看的透徹，就怕夜歆那小丫頭不明白。”顧月說道。
“百年之後，我會讓她自己選擇一次，繼續修行還是離開古界底層。她若願意修行，我會傾力指點，她若不願意，我也不會阻攔，從此天高海闊，各行其道。”顧修雲一臉淡然。
機會，他給了。
能不能把握住，只能看夜歆自己，旁人強求不得。
“我聽說道兄有幾個親傳弟子，相比他們，道兄對夜歆丫頭用心多了。”顧月說道。
“不一樣，”顧修雲微微搖頭，“我那幾個弟子都有自己的理念，不需要指點太多，只要送些機緣讓他們去闖，自然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但夜歆是神魔血裔，如果不借助外力，這輩子到頭就是個普通神魔，貧道欠了她一份因果，自是要幫一幫。”
說話間，人族真身指尖微動，一道道命運紋絡凝聚成形。
太淵至聖演化的命運陰影圖極爲玄妙，短短几個月，他已經有所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