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雲心中驚歎。
太淵古界之所以是參悟外修三法的聖地，就是因爲這些命運神圖。
每一幅命運神圖都將規則玄妙闡述到極致，且與世長存，時刻散發強大威能，令修行者可以無限的參悟。
對無量至聖來說，凝聚命運神圖並不難，難的是永遠維持下去，畢竟生靈規則不受混源虛空認可，也無法轉化成陣法，只能靠自身的力量去支撐。
堂堂至聖，怎麼會浪費力氣維持一幅沒用的神圖？
只有太淵古界。
太淵至聖以神圖之力封印鎮界神魔，同時調動古界本源支撐祕紋圖運轉，百萬年、億萬年的持續下去，直到古界崩塌的那一天。
對顧修雲來說，最珍貴的就是命運神圖中的種種變化，十八種基礎玄妙，羲皇宮典籍早有記載，僅憑這一點，遠遠不可能領悟完整規則。
只有藉助命運神圖，將百萬種變化全部悟透，再返本歸源，纔有可能真正掌握命運規則。
就像是數學公式，簡單的加減乘除，誰都會，但僅憑這些，就能成爲數學家？
……
地牢內，夜歆經歷一次次折磨。
終於在半年後，某個寂靜無人的夜晚，她成功逃出牢獄，藏進一戶民居。
“既然逃出來了，爲什麼不走？”顧月詢問。
“我要報仇。”
夜歆回答。
前往古界底層之前，顧修雲已經說過，不允許施展道法神通，也不能動用神魔的力量，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限制。
想做什麼都可以。
“你的道法神通已經被封印，也不能借助神魔血脈，現在開始練武，起碼二十年後纔有成效，怎麼報仇？”顧月繼續詢問。
“沒有武功，我可以下毒，可以設陷阱。”夜歆臉上殺意翻涌。
自出生以來，她從未經歷過這般痛苦的折磨，足足半年，胖漢城主想盡各種辦法，將每一件刑具都用到極致。
如果夜歆不是神魔後裔，擁有強大的生命力，早就被折磨至死。
“人間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顧修雲淡聲道，“怨憎就是其中之一，想做什麼儘管去做，不親身體會，你又怎麼知道什麼叫凡心？”
夜歆深深點頭。
她不恨惜命大人，在古界底層行走百萬年，雖然領悟了命運場域規則，但她也已經發現，自己始終跟凡俗隔了一層壁障。
先入世，方能出世。
這個道理，夜歆自己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如果沒有惜命大人的壓制，早在幾個月前，她就已經爆發血脈神通，將整個永暗邊城化爲灰燼。
沒有幾個人能靠自己的意志打破極限，很多時候，真的要藉助外力。
此後歲月，夜歆每天都在琢磨怎麼對付邊城士兵跟胖漢城主……直到十七年之後，她才終於將所有折磨過自己的凡人盡數殺死。
十七年，幾乎相當於凡人的半生。
那一日，三人悄無聲息的走出永暗邊城，向陸地深處行去。
“小丫頭，想要明白凡俗，就得將自己當成真正的凡俗，所以每隔百年，我們就會換一處地界重新開始，你之前的悲喜愛恨都要斬斷，即使再恨一個人，再愛一個人，也不能去見他。”
顧修雲沉聲叮囑。
“愛一個人？”夜歆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隨口一說，以你的意志，確實不太可能爲凡俗動心。”顧修雲笑着搖頭。
別說夜歆，就算是神州大地的天命族，也很少會對凡人動心。
一個經歷無數悲歡離合的強者，怎麼可能會被幾句話、幾件小事打動？
“大人，您有愛過誰嗎？”夜歆不着痕跡的看了眼素袍女修。
話音落下，周圍氣氛有些凝滯。
“大人饒命。”
夜歆連忙閉上嘴巴。
……
蒼茫大地上，三道身影翻山越嶺，以行腳商的身份行走各地。
只要不是遇到永暗邊城那種困境，顧修雲、顧月都不會施展道法祕術，舉止間也像是普通夫婦。
至於黑臉丫鬟，一如既往的醜。
“人心，有莫大的力量，”顧修雲指着前方，“看到沒有，明明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爲了保護孩子，卻能跟山匪搏殺，這就是護子之心。”
“那我們要救嗎？”
“你覺得呢？”
黑臉丫鬟手持長劍疾步上前，周身真氣翻涌。
百年一輪迴，如今已經過去三十幾年，她也練了不錯的武功，對付幾個山匪，輕而易舉。
當！當！當！
接連幾劍，將劫道的山匪盡數斬殺。
那個手持棍棒的婦女癱倒在地，身上殷紅一片，面對四五個山匪，她能支撐片刻已經很不容易，怎麼可能不受傷？
腹部、大腿都有刀傷，且深可見骨。
“老爺，這個婦人快不行了，怎麼辦？”黑臉丫鬟問道。
“我跟玉姑娘只是旁觀者，該怎麼做由你自己決定。”顧修雲微微搖頭。
天下的苦難者那麼多，哪裏救的過來？
早在神州大地時，他就已經看淡這一切，遇到了，能幫則幫，遇不到，也就算了。
“姑娘……”中年婦人強撐着一口氣，“我不怕死，只求您能帶我的孩子去林山城找他親舅，求您了！”
話音剛落，婦人徹底嚥氣。
“老爺？”黑臉丫鬟看向顧修雲。
以她的道法境界，念頭閃動間，就能看穿中年婦人的心思……這孩子，沒有舅舅。
婦人臨死前撒了謊。
“人心難測，該怎麼做自己決定。”顧修雲淡聲開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或是爲好，或是爲壞，這也是夜歆最需要感悟的地方。
顧月站在側旁，目光有些淡漠。
曾幾何時，她也在世俗中打滾，經歷了數年的艱難困苦，這一點，夜歆很難體會，神魔終究是神魔，不是真正的凡人。
“這孩子太小了，纔出生幾個月……”黑臉丫鬟遲疑片刻，將嬰兒抱入懷中。
“既如此，咱們就找個城鎮住下，單憑你一人之力，照顧不了他。”
三人朝着遠處的城鎮行去。
……
百年一輪迴。
每一次，夜歆都要重頭開始，除了模樣變化不大，真氣武功都會消失，只能重新去修煉。
至於顧修雲，則一邊參悟命運陰影圖，一邊映照神魔法相。
光明、黑暗兩大鎮界神魔的氣息縹緲虛淡，無所不在，又處處皆尋常，沒有一個地方是神魔源泉。
映照神魔的難度也高了許多。
時間緩緩流逝，千年、萬年、十萬年……一次次的經歷，夜歆對凡俗人心的感悟越發深刻，漸漸觸摸到無常心門檻。
而顧修雲的神魔法相，也越發凝練。
高聳入雲的山巔。
青色身影盤膝端坐，前方有一座寺廟，這一世，夜歆做了尼姑。
“六百四十萬年，光明神魔的法相總算達到極致，是時候吸收神魔之力，融合第三種真形了！”
“至於黑暗神魔，在永暗之地待的時間太短，法相層次遠遠不夠，至少得再過幾千萬年。”
顧修雲口中低語。
說話間，神魔之力從天際落下，源源不絕的涌入體內，以他的道法境界，可以直接吸收命運陰影圖深處的神魔之力，供應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