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尋龍璧 >第四十八章 亡命天涯(1)
    卻說那日歐陽北從南京兵部尚書府辭別武鳳昭出來,嘴中雖然說得瀟灑,可等這尚書府的大門在身後咣噹一關,他才明白了什麼叫做舉目無親、走投無路。

    幸好他雖然孑然一身,但還是有下一步的目標,那就是北上京師,去尋找那封信和鹽引的謎底。

    所幸這一路沒有遇到東海派的人,倒也平安無事。行了近一個月,歐陽北到了一處城鎮,打聽之下,才知已到山東境內。

    他一路上已將身上十餘兩銀子花盡,此時身無分文,站在鬧市之中,萬般窘迫。他無錢喫喝,便在街上四處閒逛。

    路上途經一處衙門,外面貼着告示,他一看之下,當場魂飛天外!

    只見那告示貼上未久,上頭明白畫着一人,可不正是自己麼?公文上寫着:“捉拿要犯歐陽北,賞銀五千兩。此人原任楊州捕頭,勾結匪人,殺害廣升號馬家滿門六十二口人,搶奪銀票、鹽引價達十萬兩,姦殺婦女,窮兇惡極,現已棄職逃亡”云云。

    歐陽北看後登感頭暈目昡,只想大喊冤枉。

    他想起以前任捕頭時,每逢緝拿歸案的歹徒,人人都對他大叫冤枉,不過自己從未信過他們半句話,現下自己也遭通緝,設身處地之下才明白那些人的苦楚。

    歐陽北不由得搖頭苦笑,自言自語道:“報應!莫非真是報應?”

    他心亂如麻,暗道:“這知府賈敬宗如此狠惡,逼我丟官逃亡也就罷了,還把馬家滅門的血案全都栽贓到我頭上,我這一生怕是毀了。”想來除了信上的翟彧大人,天下再無其他人能救得了自己。

    他又累又餓,心情委實難受,正煩悶間,忽地被一人伸手推開,那人喝道:“小子!滾遠些!莫妨礙我家老爺走路!”

    歐陽北一看,見是幾名高壯家丁在前開道,後頭一名腦滿腸肥的富商,正自大搖大擺的走來。

    歐陽北心頭怒火猛起,想他以前在揚州,這些個富人誰不是對他巴結奉呈,那知竟在這種小地方受氣?當下只氣得全身顫抖。

    歐陽北打定主意,既然身蒙不白之冤,索性大幹一票,狠狠出口惡氣再說。

    這富商估計是出門之前沒看黃曆,有眼不識泰山,自己好好的有路不走,非要得罪歐陽北。此時歐陽北在氣頭上,正需要有地方發泄發泄,當晚便潛進了那富商家中,狠狠地偷了八百多兩銀子,以泄心頭之恨。

    歐陽北當捕頭多年,幹起賊來自也是手到擒來,作案之時大擺迷魂陣,竟將自己的腳印直留到縣衙門裏。

    第二日早上出去,見一大羣人圍住衙門。那富商怒氣衝衝,帶着幾十名家丁叫囂不休,歐陽北心下好笑,暗暗走了。路上他怕給人認了出來,便用黑炭抹了臉,一路好喫好喝,大魚大肉,都是那倒楣富商出的錢。

    又過一月,這日歐陽北已到了河北境內的一處小市鎮,料來不需多久,便能入京面見翟彧大人了。

    此時節氣入冬,天氣漸冷。歐陽北見天空陰霾,冷風肆虐,料想一會兒怕是要下起雪來,便就近找了個小客店住下。到得傍晚,果然風聲轉勁,下起鵝毛大雪。別說趕路,怕在外頭耽擱也不成了。

    歐陽北搖了搖頭,還好客店頗爲溫暖,不必在外頂風冒雪。他叫了兩碟小菜、熱了一壺老酒,自斟自飲起來。雖在困頓之間,卻也怡然自得。

    正飲間,忽聽一人大叫大嚷:“他媽的,這是搞什麼!”

    歐陽北迴頭一看,只見幾個鄉下人指着一名男子痛罵。

    那男子兩鬢斑白,約莫四十來歲,年紀雖然不輕,但龍眉鳳目,相貌着實不凡。

    歐陽北心下不禁微微一奇,想不到此處鄉下地方,居然能見到這種人物。

    他凝目再看,卻見那男子全身穿的破破爛爛,身上污穢,一手拿着一隻雞爪在啃,另一隻手卻抓着兩顆骰子,口中還在大叫:“來!下,下,保你贏個老婆好過年,祖宗八代都沾光哪!”歐陽北皺起眉來,那人相貌英挺,看似名門之流,哪知行爲卻如此不堪。

    那人口中胡言亂語,幾名賭客卻都不賭了,紛紛離桌。

    那人急道:“別走啊!你們還沒給錢!”

    一名賭客凶神惡煞的道:“他媽的,老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這等事,連着十八把都出大。你這傢伙分明是出老千,還敢要錢!”說着一拳往那人臉上打去。

    那人叫道:“媽呀!”站起身來,往後逃去,似乎膽小無比。

    客店衆人卻同時一呆,只見那人身形約莫有十尺,可說極其高大,這一站起,頭頂幾乎碰上了門楣。

    歐陽北自小便給人誇身長,誰知與此人相較,居然還矮了他半個頭。

    歐陽北細看那人,只見他非隻身形巨大,尚兼胸寬膀闊,以體型而論,可說是

    極爲威武,宛若霸王一般的氣勢。

    那賭客見那人的非凡體態,也不敢再動手,只好罵道:“他奶奶的,什麼東西!”便自走了。

    那高大男子見衆賭客走了個乾淨,也不追趕,只嘻嘻傻笑。

    他看到客店中只剩歐陽北一人,便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他面前,說道:“老兄,你賭不賭?玩兩手吧!”

    歐陽北微微一笑,道:“在下從不賭博,兄臺還是另找他人吧!”

    那人斜眼打量着歐陽北,似是見到了什麼怪物,搖頭道:“我不信你從不賭博,這樣吧!賭你老兄一定不敢和我賭!十兩白銀。”

    歐陽北身有要事,如何能與他囉唆,當即搖頭道:“在下從不賭博,實在不能與兄臺對賭。兄臺要是不信小弟的話,那也沒法子可想。”

    那人嘻嘻一笑,說道:“老兄啊!我適才不是說過,我賭你一定不敢和我賭,結果你老兄打死也不賭上一手,這卻是誰輸了?還不快快把十兩銀子交來!”

    歐陽北搖頭道:“既然不賭是輸,那好吧,我就捨命陪君子,和你賭上一把。”說着伸手出去,道:“這下我願賭了,換你輸我十兩銀子。”

    那人笑道:“你不與我賭,是你輸;但你若要與我賭,我卻沒輸。”

    歐陽北頗爲不耐,道:“什麼你輸我輸的,世間豈有這等賴皮之事?”

    那人道:“你若不賭,照說是你輸。但你若要賭,只是應允與我賭一把,這纔剛剛開莊,如何是你贏?”

    歐陽北不禁啞然失笑,道:“所以我若不與你賭,便要給你十兩銀子,我若願意與你賭,咱們現下才開莊家,是也不是?”

    那人笑道:“看你這人還算聰明,咱們這就來吧!你要賭大還是賭小?”

    歐陽北嘿嘿一笑,道:“我既不願給你銀子,也不願與你賭,老兄你待如何?”

    那人一怔,笑道:“像你這般公然死皮賴臉的人,我還是第一回瞧見。”

    歐陽北聽那人說話無禮,忍不住心頭有氣,哼了一聲,不再答話。

    那人見歐陽北動怒,搔搔頭頂,說道:“老兄你一臉倒楣相,想來近日運氣定是奇差,我說的可是實情?”

    歐陽北聽他話中似有深意,心下登時一凜,不知這人是不是江湖人物。

    他不願吐露心事,淡淡地道:“運氣之說,向來渺茫。在下生平不信這種東西。”說着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那人笑道:“我說運氣最是重要,任憑諸葛亮千算萬算,少了運氣,卻也沒算到自己在五丈原中續命不成。一個人沒了運氣護持,只怕活不過一時三刻,你說是麼?”

    歐陽北微微一笑,道:“閣下說了這許多,自己的運氣卻是如何?”

    那人忽爾呆了一陣,搖頭道:“我……我不知道,好像我的運氣一直不太好……”

    歐陽北見他舉止忽地怪異,皺眉道:“閣下到底是誰?怎生稱呼?”

    那人又是一愣,只見他一張俊臉慢慢地皺在一起,抱頭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個倒楣鬼……倒楣鬼……嗚嗚……”

    歐陽北搖了搖頭,想不到這人居然是個瘋子。那人哭了一陣之後,忽又嘻嘻哈哈的,發起呆來。

    歐陽北不再理他,自飲自酌,只見外頭的雨下得更大了,望出去灰濛濛的一片。

    忽聽門外傳來一名少女的聲音,叫道:“傻福!你又亂跑了,害我們到處找你。”

    只見門外走進一男兩女。男子三、四十歲,身材略略發福。

    兩個女子容貌可人,正值青春芳華。三人皆腰懸長劍,顯是武林中人,只是外面雪實在下得太大,他們雖然身上已然落上不少雪花。

    那高大男子跳起身來,顫聲道:“我……我沒有亂跑……白梅姐姐不要打我……”這人似乎極怕那少女,縮起高大的身軀,蹲在牆角。

    那少女不顧身上雪花融溼衣衫,將那高大男子一把拉過,嗔道:“傻福,你多大年紀了,還要我們整天看着你嗎?”

    莫看那少女比這大漢小了將近二十歲,口氣卻直如長姐教訓幼弟一般。

    歐陽北忍不住微微一笑:“這人少說四十來歲了,看他儀表堂堂,卻給個小女孩喚做傻福,真是亂七八糟。”

    忽聽另一名少女道:“師妹,人找到了就好,先別忙着訓他,快過來抖抖衣服上的雪吧!”

    歐陽北聽這話聲斯文溫柔,轉頭看去,只見這少女一張瓜子臉蛋兒,容貌秀麗不可方物,是個只怕在大城鎮裏也是難得一見大美人。

    歐陽北一時竟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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