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尋龍璧 >第六十六章 借酒澆愁(2)
    自打從武府壽宴回來後,孟東庭竟似變了個人,整日都在茶館酒肆裏鬼混,連校場也不去,每月餉銀倒不曾少領分文,盡化爲美酒落肚。歐陽北看在眼裏,自是忿怒,只是他整日公務纏身,無暇其他,有時忍不住責備他幾句,但見了孟東庭那幅吊兒郎當的神氣,也知道說了不一定有用。

    這日孟東庭又喝得像只醉貓一般,滿身酒氣的回到歐陽北的校尉府中。此時天色已晚,孟東庭卻不想歇息,獨自拿個酒瓶,一人坐在院中,癡癡的出神。

    正醉生夢死之際,忽聽廂房裏有人說話,卻是管家與家丁在那閒聊。

    只聽管家道:“這位孟公子真是不知好歹啊。每天不上工也就罷了,那步弓手的俸祿倒是一錢不少的照領,整日裏只知道喝酒玩樂。看他樣子也是個讀書人,真不知他這書是怎麼讀的。”

    廂房中家丁說道:“聽老爺說這個孟公子與他乃是過命的交情。老爺這麼縱容他,怕是礙於昔日的情分。”

    孟東庭聽他們在背後竊竊私語,雖然無意探聽,但一句句對答卻是硬生生的闖入了自己的耳中,想不聽都不成。

    那管家哼了一聲,說道:“這年頭好人不易啊!聽說老爺上下打點,想把這小子送入楊侯爺府中做官。誰知道這小子狂妄自大,居然敢在將軍府的將軍們面前亂說一氣,害老爺被狠狠颳了一頓,你說可不可笑?”

    那家丁吃了一驚,道:“我和這位孟公子談過幾回,此人確實有些見識,怎麼會如此不曉事,惹出這種禍端來?”

    管家哈地一聲,冷笑道:“他有見識?我告訴你,這小子本來是在街邊擺攤替人看相的神棍哪!你這人還真是有眼無珠了!”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可知道,那天在楊侯爺府上,咱們老爺可是給那些將軍老爺們下跪,磕頭求情哪!不然那姓孟的小子口出狂言,那些將軍老爺還能容他活到這時候嗎?”

    孟東庭聽到這裏,全身尤如潑上了一盆冷水,酒登時醒了八分,尋思道:“原來那天還有這麼件事!想不到歐陽大哥爲了維護我,竟然向那些將軍老爺磕頭下跪,我實在對不起他。”

    他轉念一想:“我如何能留在此處?歐陽大哥對我仁至義盡,我又何必再給他添麻煩,讓他爲這些蠅頭小事心煩?”

    孟東庭站在院中,整理一下衣衫,一股傲氣由然而生,心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京師便又怎地?我即便回去擺攤寫狀紙,卻又如何?”隨手把酒瓶一扔,大踏步地朝大門走去。

    孟東庭此時於世情看得極淡,人生悲歡離合,匆匆數十載,於他已是過往雲煙。

    他緩緩走出校尉府,此時歐陽北尚未回府,孟東庭自知此番離去,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只是此時孟東庭連書信也不想留下,萍水相逢,患難一場,這般的朋友交的也算值得,又何必再去添擾人家?就這樣走吧!

    孟東庭離開校尉府,獨自走在街上,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中,卻又經過武家大宅門口。他心中一驚,暗道:“我就這麼放不下武家二小姐嗎?莫非我直念着她,就怕再也見不到她?我……我到底怎麼了?”

    孟東庭看着武家大門,知道武千鶴便在裏頭,他心中有個聲音吶喊着,去見武千鶴一面吧,哪怕是看一眼也好。憑他此時的武功,若要翻牆而入,實在輕而易舉。只是想要移動腳步,雙腿卻如灌滿了鉛,竟是舉步維艱。

    “她……她還記得我嗎?當年我也不過是個低三下四的小廝,又不是她什麼親人……京裏那些貴公子誰不是強我百倍,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就算她還念着我,現下的我又能如何呢?一個窮困潦倒的逃犯,不過是惹她傷心罷了。”孟東庭心中一酸,嘆了口氣,緩緩走開。

    他見到街旁有個小酒鋪,裏頭冷清清、空曠曠,正合了他此時性情。孟東庭坐了進去,張羅了一壺酒一碟花生,心事重重的自斟自飲起來。

    孟東庭幾杯下肚,以手支額往對街望去,只見武府的樓宇在夜色中依稀可見,酒入喉頭,一時自傷身世,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

    忽然“拍”地一聲,一把刀重重的摔在桌上。

    孟東庭一驚,猛地擡頭起來,只見一條大漢雙手環胸,目光如電,正自望着自己。

    孟東庭一怔,正要說話。

    那大漢卻笑道:“兄弟你無病無痛,爲何在這裏長吁短嘆的?”

    孟東庭尚未回答,那大漢徑自坐了下來,道:“今天夜色不錯,我來陪你喝個兩杯!”

    孟東庭攏了攏略有些朦朧的醉眼,只見那大漢看起來三十來歲,長得是高鼻鷹目,膀大腰圓,神態威武,不是那遊擊將軍胡應龍卻又是誰。

    只見胡應龍取出一錠銀子,扔給店家,道:“今夜我和我這位兄弟喝上幾杯,你給伺候着。”

    那店家大喜過望,連連哈腰,趕緊做了幾個熱炒出來。

    孟東庭臉上一愣,喫驚地問道:“胡將軍,好久不見,你怎知我在這裏飲酒?”

    胡應龍二目電光一掃,臉上盡是剽悍神色,說道:“你這小子還知道好久不見,怎麼?見了老朋友就忘了新朋友了?”

    孟東庭歉然一笑,道:“胡將軍,實在對不住,那天在楊侯爺府上出來後就再沒見到你,想和你打聲招呼都沒有門路!”

    胡應龍呸了一聲,道:“少找藉口

    ,真有心還怕找不到!算了,我也懶得跟你說這許多,我剛從熊萬敵總兵麾下趕回來,你猜怎麼着?”說罷,胡應龍臉上露出帶着匪氣的一笑。

    孟東庭心下一凜,暗道:“原來胡將軍這些天竟然到了前線,卻不知爲何這麼快又回到京師?”當下說道:“胡將軍就別賣關子了,且說來聽聽。”

    胡應龍嘿地一聲道:“那日在楊侯爺府上,你說熊總兵佈下的居高臨下、傍水立寨的陣形自尋死路,你還說此陣形不出兩月必然爲敵所破,對不對?”

    孟東庭心中一動,想起那日在楊侯爺府上衆將領面前曾誇下海口,說到兩月之內,若是熊總兵的山寨未被攻下,自己這顆腦袋就不要了,莫非胡應龍這麼快從邊境前線趕回來,莫非真是來取自己的首級?

    但此時孟東庭早已心生倦怠,什麼事都已不在乎了,聽得胡應龍提起此事,雖然有些喫驚,片刻間又鎮靜如常,笑道:“我那日見牛大人不知兵法,卻仍大言不慚,一時之間失了分寸,張口就說了幾句。自小我就是這幅臭脾氣,對錯是非,眼裏容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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