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賽博人不死於無限 >第三十六章.如獲新生
    血色的平原之上,大片白骨的蓮華悄然綻放,詭異之中,卻又交雜着一種恐怖而精緻的禪意。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恰似正應了《金剛經》中的那一句偈語,沈詢面色平靜,輕聲誦唸着經文,逆將胎藏界曼荼羅的效果運轉,龐大的魔性菩薩之身,便緩緩化作了漫天都無數雪白泡沫,向天、向地、向遠方飄飛而去,最終是不見蹤影,許是破碎,又許是消融。

    血祭於神,還命於天,如今他又是將這借來的果位歸於地府。

    本來既無一物,又何必爲這不屬於自身之物的消散而掛懷?

    “我入滅時……”

    —

    —

    —

    也許是上升,又也許是下降,或者更準確來講,用向天空墜落這種描述也並無不可。

    數據的軀殼又重新化作零與一的流體,循着冥冥中的信道,流走於光纖之間,終於返還於原來之處。

    在網絡中近乎無所不能的感覺消散了,轉而是一種久違的腳踏實地之感取而代之,讓沈詢重新真切的體會到了肉身的、而並非是數據模擬出來的補償觸感。

    明明實際上在現實中還沒有過多久,可回到身軀,發現身體被搬到一座柔軟的病牀上後,男人心中卻是生出了一種時間彷彿已經夠過了許久的疲憊感。

    “沈詢,歡迎回到人世間。”他如此對自己說道,爲耳旁終於聽不到那些瘋狂的囈語聲而慶賀。

    “看來你精神狀況恢復得不錯?”熟悉的淡漠女聲響起,在沈詢沒辦法察覺的空隙間,悄無聲息的撤去了那些隨時能把對方分屍的半透明單分子絲線。

    “是啊,彷彿如獲新生。”沈詢睜開眼,其中象徵着作爲異常者的昏黃色褪去,展露出了那最原本的、像是深淵一樣的漆黑。

    她發自內心地說道:“我簡直沒有任何一刻能與這一刻的我相比,更像是作爲一個正常的人類而存在。”

    正常人類……魁小姐心中雖然犯嘀咕,但是卻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纏,而是帶有半強迫性質的淡淡命令道:“脫掉衣服,讓我看看吧。”

    ——脫掉衣服看?看什麼?

    得到這個命令,沈詢頓時一愣,還沒有來得及把左哭江的事情彙報上去呢,結果、結果就先……?

    心中雖然泛着狐疑,可看到魁小姐那平靜的神色,他卻是也未曾多想,撐着手肘,直起了上半身,老老實實的將那也不知道是誰給他換上的病號服脫下,露出了那一身遍佈着縫合疤線的消瘦軀幹。

    好歹是設定上的美少年,沈詢的肌肉線條並不能算是凸出,但每一根處於的位置倒是稱得上恰到好處,既不顯得過分過分強壯,也不顯得過分陰柔。

    ——要是能去掉那些縫合線的痕跡就好了。

    魁小姐的目光在沈詢身上停留了一會,惋惜的念頭在心中閃過,但卻又不得不承認,正是這些縫合疤痕的存在,才更加給這個男人添上幾分異常的神祕氣質,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這些傷痕背後的祕密。

    強行按捺下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魁小姐又是淡淡說道:“轉過身吧。”

    聽到這話,沈詢似乎是也想到了什麼,“哦”了一聲。

    男人的脊背之上,那乘白牛的魔羅消失不見了,黑紅兩色的顏料狂亂潑灑,寥寥只是幾筆,便將一副萬鬼爭食菩薩肉的地獄圖景勾勒而出,猙獰而華美,透露出了一種震撼心神的宏大氣魄。

    不像是紋身刺青,反而更像是通往那一座血池地獄的門戶。

    看着沈詢背後的這張紋身,魁小姐沉默了好一會兒,平靜的眼瞳中倒映着那一道道扭曲的紋路,彷彿也被那近乎於魔性的感染力,奪去了出聲言語的能力。

    她能夠看到,在那尊滿臉慈悲之意的菩薩和無數貪婪爭食血肉的惡鬼的模糊面容上,同樣也有着沈詢他自己的幾分大概輪廓。

    “獄卒本身,也即是這座地獄囚籠中最大的囚徒。”魁小姐淡淡指出了沈詢現在狀態的本質:“那兩種詭異的本質影響仍然是沒有被消除,你現在所做的,也無非就是給自己換了一個更大的牢籠而已。”

    “大牢籠又如何,小牢籠又如何,治標不治本又如何?”沈詢接連幾個問題,只是撓了撓頭,有些感慨的說道:“朝不保夕的日子就朝不保夕的日子吧,只要享受到這哪怕僅有片刻的寧靜,就算讓我下一刻去死的話我也值當啦!”

    很可怕嗎?是的,很可怕。

    那種耳邊時刻縈繞着莫名囈語聲的感覺,是足以將任何一個人堅定的神經逼到瘋狂的,就算身成地獄的這個方案同樣也相當於飲鴆止渴,爲了追逐那相當於他唯一寄託的“終極寧靜”,爲了讓自己人格意志不再受到外來物的污染,沈詢他也只會毫不猶豫做下這一個個瘋狂而危險的決定。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這種看不了太遠的普通人,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說吧。”

    “只要你能爲決定負責就行。”魁小姐點了點頭,也覺得自己提醒到這一步就算行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沈詢反問一聲,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從身體裏拔出一個u盤,把有關於左哭江的數據裝進去後,又道:“我回來的路上意外出現了一點波折,似乎還碰到了咱們有關部門的人和一個天地銀行走狗的交戰,嘛,詳細過程等我之後具體寫一份報告再說吧,總之,那個左哭江的數據體大概就都在這裏面吧。”

    接過這個u盤,魁小姐的神色意外有些驚訝了:“關於真武製藥和天地銀行暗中攪和到一起的事情,我應該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吧,你怎麼知道的?”

    聽到這個不出意料的答案,沈詢只是愣了一下,便無奈的果不其然道:“大概、也許、可能……這就是神奇的緣分吧。”

    “緣分不緣分的暫且不提,你知不知道,因爲你這一手的參與,連原本我讓你脫身事外的打算可都是要落空了啊?”魁小姐揉了揉眉心,也是對沈詢這招災惹禍的體質感到沒救了,表示有些心累。

    “該碰到總是是要碰到的,這當時我也沒辦法啊。”沈詢無奈的攤了攤手,嘴角無意識勾起的笑容卻滿是愉快之意。

    男人嘛,復仇心重點也正常的啦,要是不把真武製藥燒成灰,哪裏能報償他們對自己的恩情嘛!

    垂目掩下眼中燃燒的神色,沈詢便又露出了他那招牌性的營業用人畜無害微笑,輕輕說道:“勾搭天人本就是禁忌,更何況又沾上了擾亂陰司秩序的罪名,站在我們有關部門的立場上,站在這三天古府官方的立場上,我們的行爲也都是再不折不扣的正義之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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