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家的老僕人帶着人攔在東方滿曉的面前,手臂張得大大的,似乎這樣就能表示自己的決心一樣。
東方滿曉站在北郊所設的哨卡之處,遠處守着的官兵也沒有上前阻止他,因爲東方家有錢,多得足以讓負責這裏的人網開一面的錢。
東方家的家主派了許多人跟在東方滿曉的身邊,密密麻麻地將他圍住了,高舉的火把將東方滿曉單薄的身影映照得一覽無餘。
“你們……給我讓開!”東方滿曉看了圍着他的人一圈,而後用手指着攔在他面前的老僕人道。
噗嗵一聲,老僕人跪在了他的身前,滄桑的老臉上流露出悲哀,昏黃的眼睛中溢出了幾滴晶瑩的液體,他用自己已經皺巴巴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雙眼,而後聲音悲苦地道:“老奴從三十歲起便跟着家主,至今已有二十一年。”
“東方家家大業大,人也多,家主二十歲便開始繼承家業,獨挑東方家的大梁,時時刻刻將東方家的所有事情背在自己的身上,上要面對來自家族長老的質疑,下要面對抗起東方家所面臨的所有難題,中還要面對家裏那些不服他的平輩。
家主繼任第二年,夫人誕下公子,沒隔多久,夫人便去世了,老奴是看着老爺獨自咬牙將您撫養長大的,爲了不讓您受委屈,後院甚至再也沒有進過女眷。
如今好不容易您長大了,老爺的心也放下了,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您的身上,您……就不能爲了老爺,退後一次嗎?”
老僕人聲淚俱下地道,東方滿曉臉色一白,定定地站在了原地,拳頭握緊,雙目無神地看着自己面前虛無的地方,良久才低下了頭。
老僕人一看東方滿曉的神情,心裏終於一鬆,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揮手就招呼着人扶東方滿曉回去。
不遠處的幾個一直停在暗中的身影,在他們剛動作的時候突然露了出來,嚇了附近的人一跳,但如果他們沒有動,還真就沒有什麼人能輕易發現他們。
“什麼人?!”有官兵喝道,東方滿曉等人也同樣將目光望了過去。
天色已黑,但夏北疆也已經準備好了,此時管良正沉默地慢慢將他往哨卡的方向退去,所有人也漸漸看清了他們的身影。
“夏北疆!”夏北疆慢慢地擡頭看着攔在他面前的人道。
東方滿曉的目光也立刻望了過去,緊緊地盯着他,心中有萬千疑惑,只是卻不能開口,眼神最後忽然落在了夏北疆的腿上。
“現任兵馬司百戶長趙承秉。”兵馬司趙承秉對夏北疆一抱拳道。
“現在這裏已經被封鎖了,您不能進去!”
趙承秉斬釘截鐵地道,即使面對夏北疆他也有底氣,因爲他身後的人讓他敢於即使對上夏北疆也不懼。
“砰!”
趙承秉的身體一下子被踢飛了三米遠,翻倒在了遠處的雜草堆裏,哨卡處的人只能看到他狼狽掙扎的手腳。
“大人!”幾人立刻喊道,並跑過去扶起了他,另外一些人的刀立刻整齊出鞘,全都警惕而又忌憚地對準了夏北疆。
夏北疆不介意地轉動着自己手裏的扳指,連一絲目光也不想施捨給正用仇恨目光看向他的趙承秉,面色悠然地道:“兵馬司統領薛紅牆三年前曾與我比武輸了,從此自願以後見到我自動低我一頭,三月前他還在我面前轉悠地跟我說希望與我一戰,我沒答應,讓子良代我以文比,他言稱自己不舒服,取消了比試。
一月前薛紅牆又來了,因爲身體原因,所以我們比箭,十箭過後,他跟我說讓我有空就到他那裏坐坐,相互探討探討兵法,最近閒着無事,突然想到了他。”
夏北疆目光幽幽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又悠然地擡起頭,目光撇向趙承秉道:“薛紅牆曾跟我說,自己手下個個都是忠心耿耿的勇士,卻沒想到,今日一見,倒讓我見到了一個敗類。”
哨卡附近上百人的目光全都嘩啦啦地一下子射到了趙承秉的身上,讓他的臉色即使在昏暗中也紅的惹眼。
趙承秉被兩個人扶着,心中雖然憤恨,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讓人將他扶到了夏北疆的面前,而後抱拳道:“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大人見諒。”
身上的腳印顯眼得差點扎傷了衆人的眼球,再配上趙承秉這麼幾句完全沒有骨氣的話,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看着他的目光都不同了,尤其是兵馬司的官兵。
沒想到他們的百戶長竟然是這樣的一個軟骨頭!
;趙承秉雖然也知道自己此舉會對自己的威望造成不良的影響,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啊,他奈何不了眼前的這個雖然已經無官無爵卻依然強勢的人。
也是趙承秉活該,夏北疆雖然現在已經是閒人一個了,可是趙承秉卻沒有看清楚,這個閒人不是看起來那麼好動的,即使他背後的人也不行。
別說是夏北疆讓人踢了他一腳,就是將他打個半死又怎樣,甚至夏北疆願意的話還可以輕易讓他翻不了身,但又有誰會願意爲了一個百戶而特意與夏北疆作對呢。
任何一個身份尊貴的人背後的力量往往盤根錯節,不可忽視,你動他一下,說不定迎來的就是無數的反擊。
趙承秉是豬油蒙了心,傻子吃了豹子膽,怪不得誰。
“我現在要進去,你要攔着我嗎?”夏北疆又開口問道,神情還是那麼的自然,絲毫沒有將趙承秉放在眼中。
趙承秉憋着一口氣道:“陛下下旨封了北郊,不允許任何人進出,您確定您要進去嗎?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趙承秉道,現在他的心裏倒是真心希望夏北疆能進去,最好是染了天花然後死在裏面,永遠也出不來!
管良的目光落在了夏北疆的身上,還帶着祈求,周圍的官兵也看着他,東方滿曉同樣眼睛一瞬不離地看着他。
夏北疆只習慣性地轉着自己手上的扳指道:“管良,你可以回去。”
管良愕然,立刻跪下:“主子!”
夏北疆沒看他,目光落在遠處漆黑的地方,自顧說道:“你跟了我這麼久,白白把命丟在這裏也怪可惜的。”
“不論主子去哪,管良都誓死跟從!”管良朝夏北疆重重地嗑了一頭堅決道。
夏北疆卻點指了幾下跟着他的另外七個人,而後道:“你們也跟着我嗎?”
“誓死跟從!”令外七個侍衛同樣大聲吼道,聲音洪亮地震撼人心。
夏北疆又對管良道:“看到了吧管良,我身邊並不缺少願意爲我誓死效忠的人,而我並不需要一個喜歡自作聰明的屬下。”
“主子……”管良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夏北疆揮揮手,身後立刻有一人上前站在了他的身後,雙手爲他握住了輪椅。
“主子!請主子再給屬下一次機會!”管良在夏北疆的輪椅轉過去了之後,將自己的頭都嗑破了,地下的石子在昏黃的火光下都染上了暗黑色的痕跡。
最後推着夏北疆的輪椅停了停,而後便傳來了夏北疆的聲音:“只此一次。”
管良立刻站起身追上了夏北疆等人,毫不後悔地跟上了遠去的身影。
趙承秉看着一羣人遠去的背影,目光中充滿了痛恨和快意,只希望他們全都死在了裏面纔好。
而東方滿曉則低下頭,良久忽然道:“告訴父親,我不進去,我就在這裏等着,絕不會有事的。”
“少爺!”老僕人驚怒道,然而東方滿曉卻是鐵了心了,任他們怎麼勸也沒有改變主意,只能陪着他留下守在那裏。
一夜過去了,天一亮管良就起來朝夏飛霜休息的地方走過去,然而瞳孔卻在看到夏飛霜的下一刻一縮,立刻擡手摸上了他的額頭。
夏飛霜此時的臉上又多出了幾顆水泡,一顆顆裏面彷彿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嘴脣發乾,臉色發青。
紀辛一看心底便是一沉,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也完全泯滅,立刻將夏北疆喊了起來,背在身上,騎上馬帶着一羣人就往被封鎖的地方而去。
“紀叔,你幹什麼?”不久在馬背上被顛醒了的夏飛霜艱難地道:“紀叔,我渴。”
騎在馬背上的紀辛身體一頓,立刻將馬腹上掛着的水壺遞給了夏飛霜,夏飛霜喝了一口之後又暈暈乎乎地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紀辛看了他一眼,而後道:“回家。”
夏飛步困惑地還想問什麼,紀辛卻不再讓他說話了,將他固定在自己身前後就往前跑。
很久之後,只要穿過一片樹林,再跑一段路就可以到達設哨卡的地方了。
馬匹帶着一羣人飛快地跑進了樹林,林中鳥雀皆無聲,些許折斷的樹枝不經意地落入了紀辛的眼中,紀辛目光一凝,立刻喊道:“停下!”
然而還沒等一羣人身下的馬匹止步,林間樹葉間就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微得不注意就會被人忽視了的悶響,緊接着無數的黑點從晃動的樹葉間突然猛然射向了衆人。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