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放了孩子。”昭雪。
“昭雪，”聞桐歸微嘆一口氣，略整衣服，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般的，一幅假仁假義的道：“我只是請你的孩子來喝個湯，你緊張什麼？”
之前還一直抵死不想說出實情的昭雪，此時已徹底對聞桐歸失望。
孩子在他的手上，已經成了他控制自己的一顆棋子。
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聞桐歸，根本沒有把孩子的死活放在心上。
他要孩子死，形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的簡單。
艾卿之前要她不要爲聞桐歸做事，她現在深感悔之晚矣。
孩子見到媽媽的臉被男人用蠻力壓得變了形，已嚇得哇哇大哭，使出喫奶的力量伸着兩隻小手拼命的撲向自己的母親。
聞桐歸箍着孩子的腰，聲音溫和的道：“聽話，喝口湯。”
眼看勺子裏的奶白色汁液就要灌進孩子的嘴裏，昭雪她用盡全力的從肺腑裏高喊一聲：“給我喝，我喝那東西，你別動孩子。”
聞桐歸將伸向孩子的勺子頓了頓，挑眉對趙宇城道：“趙宇城，這本是爲你備下的，你真的想讓女人替你喝嗎？”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趙宇城悠然的念出一句詩。
艾卿以爲自己聽錯。
這個光景了他還有這種閒情逸致，真是火星上來的。
回味了一番，才明白，裏面帶着一個關鍵詞——河豚。
她大驚失色的看着那盆奶白濃郁的魚湯，聞着看着如此讓有食慾的湯，用的食材居然是劇毒的河豚。
她雙手顫抖，指節慢慢的向掌心縮卷，擰握成一團，汗水慢慢從指縫裏流出來，身子僵直的保持着一個進攻的姿式。
那便是誰要是灌湯給自己喝，她就要以死相拼。
被暴出是河豚做的魚湯後，飯店裏死寂一片。
孩子哭啞了，只流着鼻涕瞪着眼前這些讓他看不懂的大人。
“放了他們吧。”男人清亮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焦不躁的傳來。
艾卿心狠狠一沉，雙手撐在桌面上，又欲站起來。
這回就算是壓斷她的身體，她也要把那盆有毒的東西給毀了。
耐何趙宇城，在說完那句輕描淡寫的話後，正用最嚴厲的眼神看着她，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
他就是這世界上能給她躁動的靈魂上套上一個金鐘罩的人，不需靈符與梵咒，便將她死死的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趙宇城已知道這次聞桐歸不會再放過自己。
上次在源城，他被擊傷，被陷害吸毒，被逼停止對校園圖書館殺人案的調查，均是有一股強大而神祕的對手在暗中安排。
這個人，他追查了近兩年，終於浮出水面。
雖然，確認是他。
卻手上沒有證據控告他。
更別談拘捕這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他不只一個人，是一羣人。
只是今天止，他再也無法查下去了。
聞桐歸用艾卿的命，無辜孩子的命，來換他的命，他已無還手力。
“肉鮮美柔嫩無比，人們愛把河豚魚片與日本繪畫相提並論，讚美其味柔和細膩，回味無窮。”
趙宇城邊說，邊將放置在自己面前的魚湯慢慢的一勺一勺的舀到他的小碗裏。
已經按耐不住的艾卿，視線隨着那隻白色勺子移動着，到他停止舀湯後，她瞳仁猛縮的盯着趙宇城，喉間發出一絲無助的低叫：“老師不要。”
諾大的飯店，此時僅有他們這一桌客人。
而服務員卻不下六人的分別站在了她和趙宇城的身邊。
每一個人的手都伸進了衣兜，或是褲兜裏，那個長着一張好看臉型上菜的服務員，身前押着一名廚師走了過來。
聞桐歸道：“中國喫河豚有一個行規，那就是，誰做的，誰要先試喫，範師傅你可有喫過？”
範廚師：“有的，上菜的十五分鐘前，我已經親自試吃了自己做的河豚魚。”
聞桐歸：“哦，看樣子是無毒的。”
他的話音剛落，艾卿的臉色稍微平靜了一些，趙宇城卻緊擰眉頭，未有一絲放鬆。
嫋嫋的白汽在魚湯上散開着，瀰漫全場的鮮味，此時勾出在座人嘴裏的津液。
面對如此美食，誰也抵擋不了對它的覬覦。
聞桐歸：“範廚師，我請的客人……“
他輕蔑的從趙宇城身上掃了一眼，將目光收回，溫
和的投射到艾卿的身上，開口道，“我的朋友，不敢喝，他們怕你的手藝不好……”
範廚師對於衆人對自己的廚藝表示置疑，極爲不滿。
他走上前，拿起勺子，直接來了兩大口湯，還夾出一塊魚肉塞嘴裏吃了下去。
“放心喫，沒事，我這店……”範廚師一臉自信的道。
剛說幾個字，他突然的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不到一分鐘的光景，他已不能言語，痛楚的的表情，讓他身體佝僂着，嘴裏含糊的發出嗬嗬的痛苦悶哼。
那種瘋魔中毒的樣子，將在場的人全嚇得心裏涼意直竄。
就連站在離桌近的幾個手下，各自不能受控的退了幾步，發呆的看着地上翻滾痛叫的範廚師。
艾卿驚得跳起，撲到對方的身上：“快說，怎麼才能救你。”
說話間，她已將順手抄起的一大瓶礦泉水已塞進了對方的嘴裏，命令道：“喝下去，喝下去，催吐。”
趙宇城剛想起身，已有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按在他的肩頭上。
聞桐歸陰森森的，一字一句道：“今天，必須死一個，不是他，就是你們之中的一個。”
他這話不僅是說給趙宇城和艾卿聽的，也是說給每一個人聽的。
在場的人，除了艾卿還在拼命給範廚師灌水，催吐之外，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昭雪已嚇得坐在了地上，抱着孩子，捂住了孩子的雙眼。
最兇險，最惡毒的一幕，就在眼皮底下發生着。
艾卿已經徹底慌了神，她親眼看着範廚師在地上翻滾，哀求着，卻沒有更好的辦法解除他的痛苦。
“老師，老師，你救救他，救他呀，老師……”艾卿回頭衝着趙宇城大聲的呼救。
此時，她才發現趙宇城比地上的那個好不了多少。
因爲，聞桐歸已經將餘下的魚湯推到了趙宇城的眼前，正得意洋洋的盯着他，一幅要看着他喝下這碗毒湯的看戲表情。
“河豚毒素（TTX），它是一種神經毒素，人食入豚毒0.5～3mg就能致死。毒素耐熱，100℃8小時都不被破壞，120℃1小時才能破壞，鹽醃、日曬亦均不能破壞毒素。”
趙宇城冷靜的道。
“你對這個東西怎麼了解得這麼多？”聞桐歸。
趙宇城：“因爲當年我父親屍檢報告上寫明，他是先中毒，後死於車禍的。”
聞桐歸併不驚訝的，敷衍的“哦”了一聲。
趙宇城繼續道：“範廚師，就是當年在法院門口飯店裏做主廚的範沙。”
聞桐歸面色微變：“你還知道什麼？”
趙宇城側目看向聞桐歸，雙眸冷閃爍，表面清雅如常，說出的卻驚天動地：“十年前，那起輪姦案，不是我父親的錯，他在生前說過，無論犯案是當個富二代、官二代，絕不徇私。”
這席話一擊即中了聞桐歸內心的痛苦之源，他再也無法壓得往十年來的怨氣也委曲。
只氣得兩眼閃出火光一般，赤目暴突。
他勃然大怒的一把挑翻了桌子，氣焰熏天的指着趙宇城，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你他媽還知道十年前的案子，爲什麼今天才說，你以爲你今天說出來，我就會放過你，放過這些人嗎？”
“當年的證人裏面，有些被人收買，有些被人逼迫改了口供，但每一個人背後，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聞桐歸，你爲要死揪那些人不放。”趙宇城臉不變色跳，只是聲音驟然高了一個八度。
聞桐歸怒極反笑，淒涼的笑聲聽得在場人毛骨悚然，他質問道：“不是他們，我的姐姐不會過那樣的生活，我的生活不會被衝擊得肢離破脆，我會是個頂極的藝術家，會是最有名的心理醫生，會是讓相城一衆名媛都追捧的神。”
大約是在場的人都不曾見過聞桐歸這幅半癡半狂，又瘋癲的模樣，全抽了一口氣往後退。
“你就是個瘋子！”
艾卿起身，甩手一記耳光，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被打得臉側向一邊，嘴角抽搐的呆愣着，半天才回過神的看着對自己揮手的女人。
艾卿手指尖發麻不已，顫抖着的左手，通紅一片。
她痛打了他。
卻也打痛了她。
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捱了打。
趙宇城凝視着艾卿，也吃了一驚。
沒見過艾卿打人，這是第一次，她的左手，力量真不是一點點的大。
打到聞桐歸的臉上，只是幾秒後，隱約的紅色浮在了他那張臉上。
“時艾卿，你這個騙子。”聞桐歸一把擒住她的雙肩，用力的搖晃着，像是要把他搖散架一樣的，將所有的力量全壓在了她弱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