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整合出來二十多個官員,終於讓永韶城中恢復了秩序,更讓趙凰歌鬆了一口氣。
不過短短三四日的功夫,她每日帶着面紗在府衙裏待着,覺得自己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這會兒將事情逐一交託了出去,卻又有另外一件事情找上了門。
桑枝進門的時候,趙凰歌剛睡醒。
她接連幾日沒有好眠,今日得了空,午後用了飯便多睡了一會兒。
見桑枝進來,趙凰歌打了個哈欠,一面問她:“方纔聽着外面似乎有吵嚷聲,可又是百姓們前來告狀的?”
起先的時候,趙凰歌尚且覺得在府衙的事情輕鬆,畢竟她連偌大一個北越都管了,難道還理不好這地方麼?
可真的斷了幾日的案子,她才發現,這地方上一團沉痾,與雞毛蒜皮摻雜在一起,簡直叫人頭大如鬥,竟比處置那些大事還要讓人難辦。
她這幾日總結出了經驗,面不改色的問了一句,伸了個懶腰,這才預備起身下牀。
不想,她倒是猜錯了。
桑枝過去扶着趙凰歌起身,壓低聲音道:“回主子,是另外一件事——被充作戰俘的屍首墳塋,找到了。”
這話一出,趙凰歌一頓,旋即直起身子,問道:“都找齊全了?”
那些被當做西楚戰俘的漢溪村百姓,在死後也不得安寧,被韶明王將他們給扔在了一個亂葬崗上,隨意的掩埋了。
說是墳塋,卻是簡陋到不特意分辨,根本就察覺不出來。
此番確認了這事兒,趙凰歌第一時間便吩咐下去,着找到他們的墳塋,要將他們護送回故鄉。
聽得趙凰歌這話,桑枝點頭應道:“都齊全了,已經派人查過,是對的上的。”
那些骸骨,已然零散了,層層疊疊的累計在一起,叫人觸目驚心。
可更叫人寒心的卻是,如此卑劣的行徑,不是敵國的人做出,而是趙家皇室的人!
趙凰歌自然知道此事的影響,頓了一頓,才問道:“護佑他們回漢溪村的人,可都找好了?”
現下永韶城中的人手不足,但護送這麼多的屍首回去,也是一件大工程,需的抽調精兵強將前往。
桑枝應聲,道:“已經找好了,是從護送您的侍衛裏抽的人。”
那些人是用來保護趙凰歌的,大半都沒有動過。
聞言,趙凰歌頷首,吩咐道:“你傳話下去,傍晚啓程,本宮與他們一同前往。”
桑枝想要勸說,但見趙凰歌堅定的目光,卻什麼都沒說出,最終只恭聲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待得桑枝走後,趙凰歌才嘆了口氣。
都說葉落歸根,那些人枉死之後還被拖行至此,只爲了韶明王的一己私慾。但天理昭昭,公道總有重見天日的時候,那些人,她也會好好的護送回故土纔是。
只是她沒有想到,蕭景辰會跟自己一同前往。
“國師,這不妥吧?永韶城中事務繁忙,還需的仰仗您呢。”
對於趙凰歌這話,蕭景辰只道:“貧僧要爲他們做法超度。”
他是國師,又是此番前來唯一的和尚,倒是無人比他更擅長做此事。
趙凰歌想拒絕的話,便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於是一同前往漢溪村的人裏,便多了一個蕭景辰。
即便是冬日的天氣,七百多具屍首的味道也是難聞的。
幸好這路途並不算遠,不過三個多時辰,便到了漢溪村。
他們到的時候,天還沒亮。
然而那漢溪村外不遠處,卻是燭火通明。
待得走的近了,趙凰歌才發現,竟然是一羣百姓們在舉着火把與燈籠,在這裏等候着他們。
見到他們回來後,一羣人瞬間嘩啦啦的跪了一地,齊聲道:“叩謝公主大恩大德!”
爲首之人不是別個,正是下午提前回來的秋澤明。
他的身後被屠戮之後的村莊,他的身邊,則是與這個村莊血脈相連的親人們。
人是亡不了的。
總有血脈在世,帶着先人的記憶與新生,繼續活下去。
見這一羣人齊刷刷的跪在這裏,趙凰歌神情感嘆,當先跳下了馬車,道:“諸位,都起身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過去扶秋澤明等人,卻見他們再次端端正正的磕了頭,道:“公主,請受草民一拜!”
趙凰歌阻攔不得,神情越發感嘆不已,她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的百姓們,卻是彎下腰來,衝着他們施了一禮,正色道:“諸位的大禮,本宮擔當不起,是北越對不住你們,本宮替趙家皇室,向你們謝罪!”
此番的罪人,乃是韶明王,他爲趙家皇室子嗣,雖是他一人罪責,可皇室的人誰都難辭其咎。
原該是庇佑他們的神明,卻成了舉起屠刀的惡魔。
對此,趙凰歌沒有什麼可辯駁的,也深知自己便是現下謝罪,也是難辭其咎。
但是,只要人還在,那麼以後,便都是可以彌補的。
她也誠心彌補。
見趙凰歌這做派,那些人一時有些愣怔,旋即又想要行禮,卻見蕭景辰走了過來,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蕭景辰穿着佛衣,神情格外的鄭重,那些人早從秋澤明的嘴裏知道了來人的身份,這會兒紛紛與他行禮:“國師。”
北越對於天神有着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敬畏,而眼下這位,更是天生的佛子,乃是天神在人間的化身。
所以對於蕭景辰,他們顯然要更加的尊重一些。
畢竟,北越皇室,尚且是人間的權利,可那佛子卻不同,那是代表着神明的。
蕭景辰示意衆人起身,溫和道:“貧僧要與他們超度,還勞煩諸位,與貧僧一道。”
聽得蕭景辰這話,衆人連忙點頭應是,秋澤明也忙忙的過來與那些侍衛們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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