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進門時,身後還跟着一個少年,二人齊聲行禮,趙凰歌點頭應了。
她將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便見那人走上前來,雙手奉上一個紙條:“這是您的信。”
趙凰歌應聲,從他手中接了過來,這才發現是宋啓元傳的。
他有急事相告,且就在附近。
趙凰歌看完後,神情微頓,旋即吩咐道:“你看好了這老頭,別讓他跑了。辛夷,你跟我走。”
聞言,辛夷恭聲應了,那老頭待要說什麼,卻已然被那少年乾脆利落的捆了個結結實實。
還不忘將人的嘴給直接堵上:“主子放心,屬下一定不負使命。”
這少年身手利落,趙凰歌挑了挑眉,笑道:“好。”
有人看着老頭兒,她心下也踏實了幾分,之後帶着辛夷去了宋啓元說的地點。
宋啓元說在附近,是真的在附近,離此不遠的一處茶樓,走過去也纔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茶樓不大,因是午後,內中客人零零散散,趙凰歌帶人進來的時候,小二殷勤的上前:“客官裏面請。”
趙凰歌應聲,辛夷則是報了包廂的名字,小二得知有約,笑着將人迎了上去。
宋啓元就在包廂裏等着,聽得外面腳步聲,已然上前接迎。
只是在看到一身男裝的趙凰歌時,一時有些愣怔。
還是趙凰歌衝着他一笑,宋啓元這纔回神,待得小二下去後,他又將門合上,恭聲行禮:“屬下給主子請安。”
他年歲約莫三十開外,因在軍營中泡着,皮膚有些黑,身形倒是高大,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肌肉的緊實。
男人的眼格外亮,神情清明,聲音縱然壓低,也能聽出中氣十足。
他說着,目光落在趙凰歌身上,復又笑道:“主子這般打扮,屬下險些沒能認出來。”
趙凰歌着人起身,輕笑道:“怎麼,難道不風流倜儻麼?”
她話裏帶着調侃,宋啓元也笑了起來:“倒是英姿颯爽,與主子往日不同。”
趙凰歌曾經與宋啓元討教過兵法,二人關係十分不錯,她說話越發隨意下來:“那是自然,出門時晚霜也誇了我。”
她神情裏帶着得意,倒是引得宋啓元笑容無奈。
幾人一同在桌案前坐了,趙凰歌這才正色問道:“這麼着急讓本宮過來,可是查到什麼了?”
方纔宋啓元給她的信裏面,聲稱有要事相告,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趙凰歌一面說着,一面將茶壺拎起來,將剛剛傳遞的紙條投進了小火爐裏。
紙張遇了火,瞬間點燃燒了。
火光微微照亮她的面龐,也讓宋啓元的神情多了幾分凝重:“主子,您看這個。”
他說着,從懷裏取出來一個冊子來,雙手奉上,一面解釋道:“這是從兵部和北大營的陳年舊賬裏翻出來的,屬下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按着原文謄抄了一份。”
趙凰歌伸手接了,將那小冊子翻開來,一行行的看下去,眉頭也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這些賬目乍一看都是沒問題的,可是趙凰歌曾在軍中待過,通篇看下去便找出了問題——
時間不對。
一年內更換兩次軍營中所需之物,這也太頻繁了。
而且……
“本宮記得,北大營下轄人數不到三千?”
聽得趙凰歌詢問,宋啓元點頭應道:“兩千七百六十五人。”
這還是連打雜的人都算上。
趙凰歌蹙眉:“這上面的軍需批覆,可都是三千起的。”
也就是說,這樣批覆下來,每一批軍需都與實際人數有缺口。
那麼,富裕的東西去哪裏了?
趙凰歌擰眉,便聽得宋啓元又道:“您知道的,南大營屬下接觸不到,所以便託人去查,現下還沒有結果。但屬下覺得,應當只會比這冊子上記載的更離譜。”
宋啓元說到這裏,又想起來一件事,因道:“還有,我因尋常只管兵,所以查看這些的時候並不多。可這次查探下來,才發現軍中消耗也極大,諸多損耗殘次品,都被迅速淘汰了。但您知道的,咱們這是京中防務,並不是邊關打仗,按理說來,不應當如此。”
說白了,南北大營雖然不是冷板凳,可是這麼多年下來,又沒有戰事,如今在朝中貴人的眼裏,他們便是跑腿打雜的。
一羣不需要上戰場的兵,會這麼快的消耗軍需嗎?
還有,兵部那個摳搜搜的樣子,會因爲那些無關緊要的殘次品,直接將之棄了,給他們換新的嗎?
趙凰歌眯了眯眼,聲音也冷了下來:“這老狐狸。”
她先前便覺得事情不對,這會兒有了這冊子,再略一想,倒是徹底的明白了。
慕容忠以好做次,利用兵部過一道手續,先做出一個缺口來,剩下的則是大統領需之物僞裝成殘次品,成功的給了私兵,既省了銀錢又掩人耳目。
如此分兩次來,縱然他的私兵不少,可也架不住這樣一點點的偷。
老狐狸打的一手好算盤,這樣偷天換日,藉着人打掩護,怪不得一直都沒有人發現呢!
宋啓元顯然也猜到了其中關節,他這些時日一直爲此奔波,現下見趙凰歌這模樣,因沉吟着問道:“主子,您打算怎麼辦?”
聽得宋啓元詢問,她咬了咬牙,沉思一會兒,方纔道:“這事兒得挑開,可是,不能由咱們的人來。”
她說着,看向宋啓元,後者頓時瞭然,應聲道:“屬下也是這個意思,不過我這兒倒是有一個人選,不知您覺得如何。”
見他這模樣,趙凰歌卻是隱約有了預感,因笑道:“巧了,本宮這也有一個人選。”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才又繼續道:“刑部。”
宋啓元則是接口:“白鴻飛。”
二人相視而笑,趙凰歌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方纔笑道:“那就他吧。”
刑部尚書白鴻飛,對外一向是個老好人,能和稀泥絕不站隊,可趙凰歌卻知道,他不是不站隊,而是早就站定了自己的位置,深諳保命之道,才處處這麼一個做派。
“說來巧了,本宮今日捉住一個人。”
趙凰歌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內滿是算計的光芒:“晚些時候你去找一趟白鴻飛,正好可以將那人帶上。”
那個老頭兒,家中的兒子十之八九就是私兵。
而剩餘活着的私兵,都被關在刑部。
辛夷現下還沒懂二人的意思,聞言輕聲問道:“主子,您就不怕白鴻飛反過來捅咱們一刀麼?”
他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趙凰歌卻是笑了笑,將泡好的茶倒出來,挨個給他二人遞了過去,方纔道:“他不會。”
別的時候,說不定白鴻飛會,畢竟對方是慕容家。
可這一次,他不會。
辛夷詫異,便聽得宋啓元解釋道:“宋輝是刑部的主事,此番從一個被謀殺的人變成了一個行賄的人,若是定了罪,刑部肯定得喫虧。白鴻飛一向小心謹慎,自然不願意被人抓住這個把柄,咱們這麼做,於他有利。”
畢竟,刑部出一個罪人和一個功臣,這意義可是不一樣的。
況且,刑部又是如今案子的主審,他們與五城兵馬司原本就不和睦,五城兵馬司是個牆頭草,只想趕快結案,可不介意這案子會讓刑部倒黴。
如今他們送上門的證據,由着刑部去順藤摸瓜,洗白刑部的嫌疑,還能給他們立一功,白鴻飛必然樂意至極。
“所以,咱們只管把由頭拋出去,讓那白鴻飛自己穿針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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