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玫瑰征途 >第 113 章 Zenith·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拿着望遠鏡在營區的空地上倒騰一整晚,文愷把日子定了。

    一夜風吹雨涼,微弱的光線搖搖晃晃。

    雨下到後半夜去,漸漸變成了雨夾雪,最後雪花落到地上,堆砌起一層一層的白。

    他搞了張如沙盤大的圖紙,鋪開在木桌上,頭頂點着行軍露營所用的煤油燈,拿筆勾勾畫畫,畫了個巨大的圓盤,其間橫線複雜交錯,外面一圍由更大的圈構成,裏面寫滿了一些天文符號和數字。

    其他小戰士聽他講什麼“宮位原始守護”,根本就聽不懂,只記得這是老一輩經常用來看日子的方式。

    厲深呢,屬於不懂裝懂,什麼忙都幫不上還非要在這裏守着他畫圖,表情有點羞澀,美其名曰“怕有敵人埋伏”。

    雖然文愷也不知道都這時候了還能有什麼敵人?

    我的敵人就是你吧!文愷如是道。

    也許吧!

    厲深白眼一翻,裹着棉衣就在旁邊坐下了,還把從炊事連搶來的熱豆漿擺在桌子上,說你愛喝不喝。

    文愷又餓又困,把豆漿喝了個乾乾淨淨。

    清晨,阮希睡得雙眼朦朧,起來看天色。

    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臨時搭建的營帳裏,呼呼地響,旗杆上垂掛下一兩米長的冰棱。厲深說是爲了有什麼事兒方便上車逃跑,所以都不住在原先的樓房裏了,就地駐紮,以備不時之需。

    穿好衣服之後,阮希回頭看了一眼牀上。

    那人還在睡。

    陸徵河昨晚親自帶隊巡邏,一直巡到後半夜纔回來,頭髮也才修理過,不像之前那樣容易凌亂了,又修回了寸頭。此時此刻,因爲太冷,陸徵河整個人裹進被窩裏,頭頂露在外面,像炸毛的獼猴桃。

    昨晚巡邏結束之後,陸徵河一回來,阮希就醒了。陸徵河摸黑洗漱完,上牀,兩個人都親得迷迷糊糊的。

    阮希把胳膊搭在陸徵河肩膀上,說這麼冷的天氣得抱着睡。

    他抱就算了,手指還在陸徵河的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兩個人肌膚貼得太近了,陸徵河甚至能感覺到他手指上薄薄一層繭,那是阮希自幼練刀練出來的“勳章”。

    儘管陸徵河不習慣晚上睡覺有人挨着,但是總得適應婚後生活,就讓他抱着了,抱了一會兒,他覺得把阮希焐熱還挺有成就感。

    陸徵河還說,我們兩個人要不要去扯個證?

    阮希一聽,愣了,啊,需要嗎?

    想了會兒,陸徵河說算了,估計辦結婚證的工作人員早都曠工了……他沉默了幾秒,又說,沒證算結婚了嗎?阮希說怎麼,你還怕我跑了?

    沒想到陸徵河蹭了蹭他鼻尖,很小聲地說了句,挺怕的。

    逗得阮希夜裏做夢都在笑。

    打完哈欠,阮希伸了個懶腰,發現文愷正一臉疲憊地在空地上的桌邊收拾器材。看他眼下青黑的眼圈,阮希估計他忙活了整個通宵。

    阮希揹着手,晃晃悠悠地走過去:“還在看日子呢?”

    地上的雪似乎不會融化,溼漉漉的,很快就要浸溼他的鞋底。陸徵河在軍靴裏貼心地給他塞了羊絨鞋墊,踩上去軟乎乎的,還不凍腳。

    “對啊……”

    看着他打哈欠,文愷自己也想打了,呼出一團氣都是霧濛濛的,“這是少主交給我的任務。”

    阮希被他畫的星盤吸引去了目光,也不困了,來了精神,好奇道:“你看看什麼時候忌出行?”

    聽他這麼問,文愷低頭把比他臉還大的黃曆頁翻開,“哎呀”一聲,然後擡起頭,悲痛萬分地說,這半年都忌出行。

    阮希笑着罵:“那你不早說。”

    文愷無辜極了,眨眨眼:“我早說了你就不出門麼?”

    想了想也對,阮希說:“那你快看看最近的哪一天適合結婚?”

    陣陣寒風吹過,帶着晨間獨有的冰露氣息。

    風裏有水汽,水汽在吹拂過程中變成一片片白色雪花。

    阮希稍稍一仰頭,雪就落到他額間的碎髮上,然後再趴上睫毛。眨眨眼,整個視野變成了乳白色。他在透過雪去看人。

    “依我看……”

    文愷用他的紅筆在黃曆上的某一天畫了個圓圈,點了幾筆,說:“這天就挺好。”

    於是日子定在了兩天之後。

    雪又落了下來。

    ·

    第二天,是婚禮的前一天。

    連續兩天,大雪籠罩了這座北方的邊境城市。戰士們都抱着手臂抱怨,說這天氣冷得邪門了,感覺撒尿都能凍成冰柱子。

    空氣乾燥、堅硬,天空呈現着壓抑的灰白,再多看幾下,像是整片天空都要被染灰、染出刺骨的寒意。

    陸徵河領着巡邏小隊照例在Zenith城周邊巡邏,只不過他的車換成了馬,說是爲了方便。每過幾米,他和一同騎馬的戰士一起翻身下馬,將背上斜掛着的紅色旗幟插進雪地裏,因爲這是婚車要行進的路線。

    長路像一條白色花紋盤於脊背的巨蛇。

    下過雪的地面坎坷不平,馬蹄踏進去,留下一個個不深不淺的痕跡。

    陸徵河穿着一身作訓服,帶着厚實的帽子,左肩挎槍,右肩掛旗幟,軍靴腳掌蹬住馬鐙,繮繩牢牢緊握在手中。

    他直挺着上半身,仰起下巴,朝這條路往雪山行進的方向望去……

    這條路通往巍峨、雄偉的雪山,毫無盡頭,遠遠看去,沿路紅旗飄飄,明明是喜慶的事情,卻平白生出一種悲涼。

    現在的Zenith城不再是它本身了,而代表着全陸地最後的希望。

    誰也不知道地面裂變究竟會不會停止,預言又會帶來什麼。婚禮對他們來說是開始還是結束,他們也不能確定。

    不過令陸徵河欣慰的是,根據後方守住城門的戰士來報,地面暫時沒有異動,由於連日大雪紛飛的緣故,空氣中的海腥味也淡了。

    在北方聞到海洋的味道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握住繮繩,陸徵河勒着高頭駿馬,在雪中原地轉悠了一個圈。

    這個圈讓他想到那隻準備已久的戒指——

    在Fire城不打自招的時候,他已經爲阮希套上了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簡單、大方,鑲嵌一顆銀色鑽石,但是並不是他親自準備的。

    甚至在出發去Ablaze城之前,他都忘了有戒指這回事。

    或者說,在去之前,他完全沒有把結婚這件事看得太重要。他需要的是“阮希”這兩個足有分量的字,而不是這個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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