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挺直脊背，伸開雙臂，毫不畏懼地堵在了院門口。
顧眉一巴掌甩了過去，“誰給你的膽子攔本小姐讓開”
她本就生得體態圓潤，用力一推，竟把半夏推到一旁。
只是，她的手還沒碰到門，半夏又擋了回來，不卑不亢道：“三小姐，請您止步。”
與此同時，她瘦小的身子幾乎貼在門上，絲毫不給顧眉動手的機會。
她要替小姐守好這扇門。
所謂的“臥牀養病”，只是個藉口。
她雖不懂小姐這麼做的用意，但作爲一名優秀的小迷妹，她分得清孰是孰非。
顧三小姐明顯是來找茬的，她若是攔不住，這張臉又該往哪兒擱
很丟人的
可顧眉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三番五次被一個小丫鬟攔住，早已臉上無光，此刻更是又扇了一巴掌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半夏的雙頰已經浮起兩個對稱的巴掌印。
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挪開半步。
顧眉氣得雙手叉腰，在書房受的氣似乎找到了發泄口，二話不說就對半夏拳打腳踢。
可自始至終，半夏只是咬緊牙關忍着，一聲不吭。
江平侯和蘇晉北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住手你這是做什麼”江平侯厲聲喝道。
顧眉停下手腳，跑到江平侯面前，抱着他的胳膊，撒嬌，“爹，你來得正好，女兒要去看望二姐姐，結果這刁奴竟然不知死活地把我攔了下來。這樣的奴才，咱們侯府可供不起，趕緊把她打發了出去。”
“誰敢”
院子裏傳來一道虛弱卻堅定的聲音，半夏一股腦兒地從地上爬起來，推開半敞的門，問道：“小姐，您怎麼出來了您的身子可還沒好呢”
“不礙事。”顧晏“虛弱”地應了一聲，弱柳扶風地靠在半夏的身上，看向江平侯一行人，問道，“二叔前來，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說完話，她又捂着帕子咳了幾聲，儼然一副病弱的模樣。
半夏看了她這模樣，暗暗低頭。
今天，又是裝柔扮弱的一天
可真是難爲小姐了
顧眉卻指着半夏，搶先開口，“二姐姐，這刁奴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敢攔住我，不讓我進門。你可不能心慈手軟，放過這等囂張的奴才。”
顧晏卻淡淡回道：“我這幾天臥病在牀，不宜見人。不讓任何人進院子，是我給半夏的吩咐。難道三妹妹是在怪半夏聽從我的話”
顧眉被噎了一下，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話。
顧晏又道：“再者，半夏之所以攔着你，不僅是牢記我的吩咐，還是爲了你着想，不想讓我過了病氣給你。如此忠心爲主之人，三妹妹爲何卻看不過眼，反而要懲罰她呢難道是怪她不該如此忠心嗎”
她說得不慌不忙，但字字句句，條理清晰，令人刮目相看。
蘇晉北默默地聽完，面上卻不動聲色。
擡眸看去，卻見顧晏正靜靜地半倚在半夏的身上，膚色透着一股病白，但那雙好看的眼睛卻緊緊盯着顧眉，難掩其中的堅定。
早在之前，他就察覺到顧晏不一樣了。
她不再膽小懦弱，早已敢於據理力爭。
若是放在以前，被顧眉當面指責，她可曾有過這樣正面的爭執和辯解
答案自然是，沒有。
正因爲沒有，這份變化才讓人心驚。
顧眉沒他想得那麼多，但顯然也發覺了顧晏的不對勁兒，當即跳起來，怒問，“二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心好意爲你着想，你竟然是這麼看待我的”
顧晏卻恍若未覺，只是反問，“我說的，有哪裏不對嗎”
自然是，沒有。
但顧眉接受不了的是，以前唯唯諾諾的人，竟有一天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反駁自己。
顧眉也是有脾氣的，聽到這些話，當場就是又哭又鬧，一會兒拉着江平侯的胳膊求他給自己做主，一會兒又放出狠話，說是顧晏聯合刁奴來欺負自己，要找麗妃討個公道。
可自始至終，顧晏眉頭都不皺一下。
最後，還是江平侯看不下去了，讓人把顧眉先送了回去。
顧晏卻有些驚訝，“二叔你還有其他的事”
“沒”江平侯收斂起心中的驚訝，問她，“聽說你生病了，可好些了”
“還好。多謝二叔關心。”
江平侯又道：“眉兒被我和你二嬸慣壞了，難免胡鬧了些，你別放在心上。你是姐姐，也要多擔待些”
半夏聽了，氣得不行。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
明明不是小姐的錯，但總是讓小姐喫這些悶虧，真當她們是好欺負的嗎
豈料，顧晏只是暗中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在意。
她道：“二叔言重了。若是沒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她剛要轉身，江平侯卻叫住了她，“外面的事，你”
顧晏疑惑地扭頭，“外面什麼事”
見她果真是一副不懂的樣子，江平侯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揹着手離開。
只留下蘇晉北一人。
直到此刻，顧晏纔有時間打量起蘇晉北。
她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掃過那張臉，似乎想要窺到一點被暴揍的痕跡。
可蘇晉北在家裏休養了十天半個月，早把那天的豬頭臉養好了，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轉過身，剛跨過門檻，卻被他叫住，“二妹妹，請留步。”
“蘇公子有何指教”
話音落地，半夏便擋在了顧晏的身前，一副護犢的模樣。
蘇晉北笑了笑，指着半夏說道：“二妹妹這丫頭倒是忠心。”
顧晏卻不想跟他打啞謎，直接問道：“蘇公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二妹妹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說了。”蘇晉北道，“昨夜金陵城出了一件大事，有人指使玉樓春的說書人去散播對三妹妹不好的謠言，如今已經鬧得滿城皆知。而這指使之人，二妹妹可知道是誰”
“不知。”顧晏很老實地搖頭。
“二妹妹似乎也不好奇”蘇晉北狐疑地看着她，補充道，“那人叫慕容曄，據說是你的表兄。”
顧晏啊了一聲，臉上適時地露出驚訝之色。
可蘇晉北一見她這反應，眉頭卻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