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北卻沒有回答，而是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目光鋒銳如刀劍。
可她恍若未覺，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
許是聽到了慕容曄的消息，她的雙眼盈盈如水波，不經意間就漾出一抹亮光。那張向來蒼白的臉上也浮上了一抹紅暈，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生氣。
蘇晉北眸光一閃，忽而笑了，“二妹妹怎麼來問我他可是你的表哥，難道來了金陵城，還一直沒聯繫你”
聽出他話裏的試探，顧晏垂下眸子，輕聲道：“蘇公子，您真是愛開玩笑。我一直都在府中養病，哪裏聯繫得上表哥”
蘇晉北卻不動聲色地問她：“我怎麼不知道，二妹妹還有一個表哥”
顧晏卻不欲多說，只敷衍地回答，“這是我娘那邊的親人，你不知道也正常。”
當初借用“慕容曄”的身份，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她知道，自從父母親離開京城後，顧家大房就慢慢淡出了各方權貴的視野。
當初，剛來到金陵城的時候，一家三口十分低調，平常不與陌生人走動，就連孃親也極少說起家中的親戚，只是安分地待在自己府中過日子。
她的父母，可能江平侯一輩還有些印象，但沒人跟蘇晉北提起，他自然也無從得知。
一想到曾經喊蘇晉北“表哥”喊了那麼多年，她差點嘔出一口老血。
於是，她也沒了與之周旋的心思，雙手交疊在腰側，微微福身，說道：“多謝蘇公子爲我帶來這個消息。若是沒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她就扶着半夏的手，走進了院子。
院門隨之關閉。
蘇晉北幽幽地看了一眼，才轉身離去。
半夏從半開的縫隙裏看到他的背影，這才拍了拍胸脯，安心地把門徹底關上。
“小姐，人已經走了。”
顧晏點頭，把帕子塞到兜裏，舒展了下雙臂，而後拉起半夏的手往屋裏走去。
“來，我先給你上藥。”
她從藥箱裏翻出瓶瓶罐罐，又擼起半夏的袖子，當看到那青紫的胳膊時，眸光裏倏地閃過一道狠戾之色。
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卻沒扯動，只能無奈地撓了撓腦袋，“小姐，就是點皮肉傷，不礙事。您也知道，三小姐沒有多少力氣的”
“別說話。我怕我忍不住去打人。”
半夏：“”
顧晏拉她坐下，邊上藥邊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先保護好自己，就算你躲起來，我都不會說你什麼。你且記着，咱們是半條腿踏進楚王府的人，該囂張的時候，就不用跟那些人客氣。”
半夏還要狡辯，但一看到她眸中堅定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就嚥了回去。
自家小姐難得這麼硬氣一回，她不能不給面子。
但心裏也暗暗想着，下次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依舊還會這麼做。
她沒想到，蘇晉北這麼快就查到了“慕容曄”的存在，將來想要出門走動，只怕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
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多了個監視她的人
不過，儘管她不能進出，卻不妨礙半夏出門採買。
當得知顧家二房的人被迫喫下這個悶虧時，她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就連被迫裝病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而蘇晉北迴府後，凌泉已經等在了書房裏。
他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公子，屬下查到了一些東西，是關於顧二小姐的。”
蘇晉北落座的動作頓了下，反問他，“不是已經查出來，這件事與她無關”
在去往江平侯府的路上，凌泉提前讓人帶來消息
指使王大壯跪地澄清謠言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顧晏的表哥慕容曄。
於是，便有了剛纔他對顧晏的試探。
可此刻聽來，事情似乎不簡單
凌泉道：“屬下查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前不久，金陵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據說杜家的小公子，因爲欠下二十萬兩的鉅債，直接讓杜家傾家蕩產。而杜家小姐也被陸長風的人抓走，進入了金滿堂的拍賣交易中。”
“你說什麼”蘇晉北皺起眉頭，想了想，卻問，“杜家那小子就算欠下了鉅債，難道不能直接賠償怎麼還跟杜家小姐扯上關係了”
“據說，當時杜小公子賭癮上頭，也沒看欠條，直接把自家姐姐賣了出去”
聽到這裏，蘇晉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被人下套了啊”他說，“不過，後來呢”
凌泉：“後來，杜家老爺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沒辦法贖回自己的一雙兒女。”
聽到這個結果，蘇晉北也不算很驚訝。
金陵城少有他不敢招惹的人，陸長風就佔了其中一個。
查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能查出對方的底細。但他也知道，這個人不僅有手段，背後還有看不見的勢力，否則也不能把生意做大做強，甚至聞名於東陵國內外。
可好端端的，陸長風怎麼就對杜家下手了
蘇晉北又問道：“這明顯就是一個局。可有查出，背後設局的人是誰”
“據說，就是慕容曄公子。”
“啪”
蘇晉北手下不穩，剛拿起的茶盞瞬間摔落地上，四分五裂。
他定定地看着那些碎瓷片，突然就笑了，“這麼說來，這件事還真與顧晏有關”
凌泉沒回答。
“這慕容曄，可有人見過”
“有。”凌泉點頭，“據說，當時他就跟陸爺站在賭坊門口，很多人都看到了。當時杜家小姐還認錯了人，直接衝上去喊顧二小姐的名字。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除了顧二小姐，沒人會去哪兒都拿着個奶杯了。”
“奶杯”二字，卻像是觸到了他的神經，卻見他騰地站起身，神色嚴肅地問：“她當真那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