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們失去的那片海 >第36章 小狗和小貓
    她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一時間許多想法飛奔而過,我還想要不要隱瞞她時,嘴卻搶在意識前直接回答了她。

    “是。”

    “我就知道,從你借的那些書就能猜出來。”她玩着手裏的叉子,咬着下脣:“不瞞你說,我也在調查此事,我們也許可以共享情報,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先聽聽你爲什麼對這感興趣?”

    她停下手裏的小動作,目不轉睛地盼着我的回答。那氣場好強,卻非強風、高溫那般的壓迫力,小小個的安妮媽媽站在櫃檯內一點威脅都沒有,那是一種磁鐵、重力一般的吸引力,把我內心的潛意識全都帶走。

    “我想調查島上的奇聞軼事。聽人說島上原本有聖女,二十多年前突然神祕失蹤,就對這個感興趣了。”

    “然後就一路跟着我到了那邊?”

    “沒有,絕對沒有,我發誓!我和大狗是擔心你失蹤了纔到處找你,最後是橙子帶我們去那邊的。”

    “嗯……?”

    她捏着下巴十分懷疑的樣子。

    “我真不騙你。”

    “好吧。我相信你了。因爲你是關心我一路找過去,所以我才原諒你。如果你是跟着我一路到那邊,那我可要真的要對你感到失望,真的會生氣了哦。”

    “爲什麼?”

    “哪有什麼爲什麼?跟蹤女生是很噁心的行爲啊!你個笨蛋!”

    她輕輕拍了我一下腦袋。

    “唔,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只是覺得你這兩天都怪怪的,和平時不一樣也不搭理我。”

    “昨天嘛……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爲來那個了…就提不起什麼勁……”

    “什麼?”

    “呃…………”她撐着額頭似乎有些難受:“哎……就是…就是太困了,對!太困了,你不是知道嗎,我一困就必須要睡覺,不睡覺會死的。”

    “原來如此,休眠期是吧。”

    “真聰明,一點就通。總之現在休眠期結束了,又和以前一樣了。開心,優越,享受心情~!”她又叉起一塊水果塞到我嘴裏。身後的那個戴眼鏡的女士探了個頭,用奇怪的笑容看着這邊。安妮媽媽把我引導前臺的角落去。檯面上豎着塊立牌,上面有圖書館工作人員的名牌卡,出勤那一欄加上門衛就三個人,有一塊名牌是臨時製作的,上面赫然寫着「安妮媽媽」四個字,這居然真的叫這個。

    我說:“不知你是否聽說過,有種說法是,人在不同情緒下是不同的人格。開心的時候是一種人格,不開心的時候又是一種人格。”

    她高興地合上手:“雖然沒聽說過但有感覺呢!我一定就是這樣的人,開心時是主人格,就是平時的我,休眠期是里人格,什麼都不想搭理。”

    此時又有兩個小孩來前臺辦理借書。她過去搭把手。

    她拿着掃描儀掃了一下小朋友的借書卡,又掃了一下書上的電子碼,接着在電腦上敲了幾下,把卡和圖書都還給小朋友,全程只花了十幾秒。想起來第一次去圖書館時,她怎麼也掃不到書上的電子碼,還一不小心掃到了其他書上去,取消都取消了好久,今天可是比當時熟練了不知多少倍。

    辦理完借書手續她又跑來:“剛剛聊到哪了?”

    “聊到你也在調查修道院的事。”

    她點點頭:“對,我調查到二十三年前有從天而降的流星!我懷疑是隕石把修道院砸墜毀了,目前卡在這一步,沒找到隕石碎片所以暫時沒法證論。”

    “哈?”

    總覺得她調查的和我有很大的出入,她都調查了些什麼玩意?

    我說:“若說從天而降,二十三年前不是王國的

    “噓!”她做了個靜音手勢。勾勾祟祟地扭頭看了看身後,又向同事打了個招呼,接着從前臺出來,拉着我往走廊外走,邊走邊小聲地說:“你在想什麼呀,那個流星是白天墜落的,我們的飛船可是在晚上降落的。”

    “晚上降落的?”有些意外,雖然我也是挑在晚上降落。但不是那白晝流星嗎?

    “對啊,晚上降落的。地點是東海岸那附近沒錯,可那遺址離我們的降落點隔了好幾十公里呢。並且我們是安全降落下來的,如果是砸下來的,那現在站在這裏和你說話的是人還是鬼?”

    “應該是人。”

    “沒錯!所以這種說法不成立。只是個巧合,巧合。”她嚴肅地和我擊了個掌。我們上到二樓,繞過藏書區推門到走廊外。

    走廊外四下無人,我心想安妮媽媽不是敵人,沒必要瞞着她,於是就把昨天撿到的銀色子彈殼亮出來給她看。她接過彈殼的同時,輕鬆的表情也隨之消失。

    “如果那場事件不僅僅是場大火,而是場屠殺,你會作何感想?”我說。

    她沒回答我。

    我把我迄今爲止收集到的所有關於修道院的事全都告訴給了安妮媽媽,包括從資料庫裏打印出來的照片和文稿,從茉莉處聽到的說法,還有自己的推論。

    她聽完手雙手插在胸前來回走着,皺着眉頭時而看看地面時而瞄一瞄我。

    欄杆外的小鳥飛下來藏進樹冠裏,喳喳的叫聲還留在外面,樹蔭下的那隻小狗依舊很沒精神地躺着,小貓今天沒陪在它身邊。遠方藍天下的大海閃耀着日光,涼爽的海風時不時從山下吹上來帶過寧靜的街道,時節正值初夏。

    那些亡者生前也一定吸着一樣的空氣,看着同一片海,沐浴着相同的陽光吧。

    我閉上眼,年輕的修女在大火中哭喊着向我奔來,燃着火的雙臂緊緊抓住我把我也點着,光是迎面襲來的風,就已經炎熱地能把人點燃了,打進背後的子彈,肌肉燃燒的灼痛,□□損壞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一秒就打破了「自己還有救」的妄想,一下就明白自己今晚會死在這裏,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那種感覺就是絕望吧?面對既定現狀的無能爲力。像被車碾成兩截還活着的人,在地上喫力地爬着,還試圖把露出的腸子塞進半截體內,又無力迴天的那種煩躁與不快。

    “其實。”她從口袋摸出同樣一枚子彈殼:“我也撿到了。”

    “你有什麼想法?”

    “我有聽過一件事,和博士你的說法也許對的上。說是聖女並非在修道院內失蹤,火災發生的後半夜,聖女她帶着兩名主教和幾名護衛離開了修道院。所以纔在哪都沒找到聖女的遺體。”

    我想了想:“在結果上和被綁架走差不多,但出發點可截然不同。同樣結果下也許有和預想完全不同的出發點與真相,倒也算開拓了思路。”

    她冷眼掃來:“所以你懷疑這場屠殺是我的人乾的?”

    “我可什麼都沒說哦!”我舉雙手投降:“我怎麼會妄下定論呢?我絕對信任你。”

    “陰陽怪氣!”她白了我一眼,我又壞笑着捉弄她一句:“說不定是你姐姐乾的。”

    “呸呸呸!!!”

    她把彈殼和複印稿塞回給我:“這銀色的子彈確實是我們星球的工藝,我在老船長家裏就見到過。但你要知道修道院的事件發生時我們都還沒降落到莎菲雅上,而且你也清楚酒桶大叔和香草阿姨的性格,我們都是很熱愛和平的,最沒理由幹這種事。最重要的是,我們有比這子彈更厲害的武器,這些都是淘汰的東西。”

    “我也不懂,但我說了我信任你的。全憑直覺,基本看一個人的眼睛就可以知道對方說沒說謊了。”

    “哦,是嗎?我看人也非常準,你也讓我好好看看?!”她湊近了盯着我,清澈的眸子打着轉還發着亮光。突然靠這麼近讓我有些難以呼吸,尤其是那淡淡的香水味。我後仰拉遠了些靠在欄杆上。

    我說:“我所認爲的最高等級的信任就是:當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眼前呈現的證據也不利於你,並且我的理性也叫我別相信你時,我轉而拋棄理智去遵從自己的內心,盲目地信任你。這纔是至高無上的信任。”

    “你說的盲目的信任有誰能做到?我也許很難做到,別說信任我女兒,我連信任自己都很困難。”

    “嘿,其實我也做不到。”我聳了聳肩:“都說了是最高等級的信任,何必把自己逼到絕境上讓自己做那麼艱難的選擇呢?而且,拋棄理智的信任也是三分信任七分愚蠢。”

    她聽了嘆了口氣,趴到欄杆上望着大海沉默了。

    又一陣海風從山下吹來,吹起她的頭髮散落在眼前。她也學着我轉過身背靠欄杆,我們的目光對到了一起。

    她把目光避開,如噎在喉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之所以這個樣子,是因爲,因爲我也不是非常信任,我也開始懷疑火災的真相究竟是不是我所設想的那樣,我不知道怎麼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搶過她的話。“不需要把事情做到那麼絕對,哪有絕對好和絕對壞?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你不要因爲自己沒辦法全身心的信任誰誰誰就開始懷疑自己。”

    “嗯。”

    她的指尖輕輕點在我的手上,又立刻縮了回去。

    “現在又開始進入休眠期了嗎?”

    “嗯,真可惜,纔剛恢復又開始休眠了。這次可能要等到下午才能恢復了。”她仰起頭望着藍天。

    “有什麼辦法能幫安妮媽媽加快休眠期結束嗎?”

    她冷眼甩來,看着我忍不住笑出來,噘起下脣學着念念的語調說:“如果能喫到熱騰騰的奶酪蛋糕的話,也許就能縮短一小時的休眠期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