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說喫那些丫鬟端上來的茶水和點心。
她偶爾也會看些話本子,話本子裏頭這些高門大戶的陰司不知凡幾,最常見的便是在茶水點心裏頭下藥。
迷暈了,丟了命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屋裏頭李婆子正守着,見她看着這精緻美味的點心面上卻無波瀾,倒不由高看了桃知一眼。
“姑娘喝點茶吧,這茶是御賜的雨前龍井呢。”李婆子滿臉堆笑,面上的褶子裏夾着□□,顯得尤爲油膩可笑。
桃知瞥她一眼,回絕道:“不了,我不渴。”
李婆子笑臉一僵,暗罵一句不識好歹,面上訕訕也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正僵持着,卻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譁聲。
“開門!我倒要看看這賤蹄子要不要臉面!”尖利的女聲傳來,聲音又高又尖,像要刺破耳膜一般。
桃知蹙了蹙眉,還不曾說什麼,便見李婆子一臉怒意地朝門口走去。
“都吵吵什麼!”李婆子聲音洪亮有力,這聲呵斥一出,四下竟有一瞬的安靜。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姜姨娘,姨娘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如玉院,來這裏做什麼?”
李婆子面上滿是威嚴,倒瞧不出方纔面對桃知時的諂媚。
姜霓面上有些無光,被一個婆子這般呵斥,一時又有些不甘,厲聲道:“你一個婆子,對我大呼小叫,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李婆子聽罷,不氣反笑:“我是不是人物,輪不到姜姨娘評定,姨娘只需要知道以你的身份,是沒資格在這裏大呼小叫便可。”
她在這府裏頭能做上管事婆子一職,自然有些手段和心計。
她纔不會同這種孃家落沒,自己又不得殿下寵的小婦一般見識。
“你給我讓開!叫桃知出來見我!”姜霓卻不管李婆子,她在這府中的確不受寵,不受寵到連一個婆子都可以這般作踐她。
本以爲進府以後再怎麼都比住在昌平街的小院子裏頭好,卻沒想到進府以後,看着光鮮亮麗,實際上卻連住在昌平街還不如。
在這二皇子府中,一沒背景,二沒寵愛,便什麼都不是,連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踐。
人人都瞧不起她,背後議論她身爲大家嫡女卻沒有風骨,自甘下賤,使了手段進府做妾,還不得寵愛,比勾欄院裏出來的還不如。
起碼人家還會討殿下寵愛。
姜霓面上閃過一絲淒涼,但也只是轉瞬即逝,不一會兒又恢復了嬌蠻任性的模樣。
李婆子卻不管姜霓心中的官司,只面上帶着冷冷的笑,道:“姜姨娘自重,一會兒殿下來了便不是我這般好言相勸了。”
姜霓一頓,知道李婆子說的是實話,卻又不甘心這般回去。
她是嫉妒桃知生了一副比她好的相貌,也嫉妒她運道好能常伴周雁白左右,本想着借晏清郡主之手將桃知搓磨羞辱,卻沒想到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竟叫桃知同她平起平坐。
若是真的讓桃知進了府,成了宇如珩的人,姜霓能預見到自己以後的日子更加難過。
所以一定不能叫桃知被宇如珩收房。
姜霓兀自想着,李婆子卻不管她,又進屋守着桃知。
桃知方纔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着,一言不發。
若不是姜霓一而再再而生挑釁,她也不至於現在被拘在這裏。
姜霓面上帶着錯愕,似是不明白周雁白怎麼就來了。
姜霓瞧見了,桃知自然也能瞧見,這會兒桃知面上也是驚訝與錯愕。
不過一會兒,周雁白已來到了屋前。
此時的周雁白與平日的模樣大相徑庭,他面色冷硬深沉,周身如浸寒冰,眼神犀利如劍般,叫人看了便通體生寒。
桃知卻並不害怕,甚至激動地站起了身子。
周雁白來到屋前,幾乎一瞬間便看見了桃知。
在他眼中,桃知此刻面色蒼白,眼中有惶恐害怕,顯然是怕急了。
周雁白一時心中更加心疼,對宇如珩的恨意也愈發強盛。
他一把甩開那兩股戰戰的管家,一手挽了個極爲漂亮的劍花,將劍背於身後。
若不是時機不對,旁人瞧見這劍花,定要拍手稱讚一聲。
只是當下卻寂靜非常,只有老管家
伸手朝桃知招了招手,道:“桃知,過來。”
他聲音溫雅清潤,是桃知素日聽慣的溫柔,這聲一出來,倒叫桃知淚盈於眶。
周雁白不在時,桃知還能勉勵強撐着鎮定,他一來,她所有的堅強都消失殆盡了。
桃知跌跌撞撞地朝周雁白跑去,桃花眼裏浸了淚水,彷彿一朵被打溼的玉簪花。
周雁白張開懷抱,將桃知一把攬進懷中。
桃知此時卻也不管是否合時宜,今日遭此一難,早就身心俱疲,只想在他寬廣又溫暖的懷裏,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需要她操心。
周雁白攬她在懷,心中才多了一絲真實感,緊緊摟着她不放手。
“周大人這般大動干戈,挾持我府上管家,所爲何事?”
不見其人便聞其聲,比尋常女子的嬌柔又多一絲磁性的聲音傳來,晏清郡主也嫋嫋而至。
她俏臉帶笑,對周雁白笑得明豔又好看。
周雁白卻並不搭理她,只扶着桃知的肩頭,臉色依舊沉黑如墨。
桃知聽見她的聲音,又在周雁白懷裏微微探頭看晏清郡主。
方纔在首飾鋪子的時候,心中的確有些害怕,故此也沒敢多看那咄咄逼人的晏清郡主。
此時仔細一看,果真是個奇特的美人。
面上明豔英氣,瞧着比尋常女子大氣許多。
桃知眸色一黯,微微退出些周雁白的懷抱。
只是這剛一退,卻又被周雁白往懷裏帶了帶。
“怎麼了?”周雁白低頭看向桃知,若說方纔的眼神如浸寒冰,此時看向她時卻又彷彿一灣春水一般,溫柔又多情。
叫桃知看着心中酸澀不已。
她搖了搖頭,低頭不語。
晏清郡主瞧見這一幕,卻是一口銀牙欲咬碎。
她向來自詡天之驕女,認爲這世上沒有男子配得上她,直到遇見了周雁白。
她這人向來想要什麼便要得到什麼,連男人也不外於此,故此她對周雁白的勢在必得從來沒有瞞着任何人。
只是周雁白卻從不多看她一眼,對她一貫是冷若冰霜的樣子。
她只當周雁白是天生性子冷淡,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看到周雁白這般護着一個女子,對一個女子這般溫柔的模樣。
怎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