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桃知心中驚大於喜,似是很不可置信周雁白會這樣說。
連當事者都這般不信,更別說旁觀者。
晏清郡主先是一驚,半息之後心中升起了更深的嫉妒和怒意,到後來面上竟是帶了猙獰的笑意。
周雁白還真是喜愛這個賤蹄子,連這麼荒唐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可不就是荒唐。
周雁白雖布衣出身無父無母,但觀其底蘊根基,想來也是耕讀之家。後雖家道中落,但又憑藉天資成爲雲舟先生的關門弟子,師父師父,如師如父,周雁白也算是半個雲家人。
雲家底蘊多深厚暫且不提,只看周雁白如今。
恩科狀元郎出身,僅三年便坐上正三品通政使之位,又是皇帝極爲器重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這麼一個身家優秀的兒郎,此時卻說一介小小莊戶女是他的未婚妻,可不就是荒唐嗎。
且那莊戶女還有個不清不楚的外室之女的身份,納她爲妾都恐要遭人非議。
畢竟周雁白光風霽月,該是京中最出衆的貴女相配纔是。
若說京中貴女,晏清郡主自認自己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那林家朝霧或許能與她比比,但再如何,也不過是個老姑娘,且還心悅大皇子宇如琛。
這麼想了一圈,晏清郡主還是覺得除了自己,京中再沒有人能與周雁白相配了。
就是不知道那賤蹄子使了什麼手段,倒把周雁白迷得五迷三道的。
宇如珩面上也是一驚,不過幾息之間便又換了一副饒有興味的表情。
“周大人,這是在同我開玩笑?”
周雁白卻面無表情,沉聲道:“周某從不開玩笑,桃知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二殿下當街擄走我妻子,告到聖上那裏去也是不佔理的。”
宇如珩見周雁白話裏話外總拿皇帝壓制他,一時面上就有些難看。
這周雁白果真同他那長兄一般,向來就只會借皇帝狐假虎威。
又想到本是想將晏清嫁與他,這樣便可以拉攏他,沒想到周雁白卻想娶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女子。
周雁白爲人且不說如何卓越,光是天子近臣這一點,就有無數人想把自己家的姑娘嫁與她。
若是娶了這女子,周雁白將來無妻族助力,也算是斷了他一條臂膀。
可如今宇如珩想要的卻是周雁白爲他效力,而不是斷他臂膀。
且這女子生一副與那人極爲相似的模樣,既然被他瞧見了,那是絕對不可能再交出去的。
宇如珩這般想着,目光陰鷙又充滿算計,道:“說是未過門的妻子,周大人可有什麼信物,不然真真叫人難以置信。”
晏清郡主看懂了宇如珩的意思,心中自然也是不願意讓周雁白帶走桃知,若是留下她,在這府中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屆時想怎麼搓磨桃知便怎麼搓磨。
這般想着,她便開口道:“這女子不過一介莊戶女,還是賤籍,如何做得周大人的妻子?”
她蓮步輕挪,裙尾款擺,朝周雁白逼近幾步,笑着說:“周大人這話真的叫人難以相信,若是無媒苟合,倒也合理。”
“不過,無媒苟合,德行有虧,若是被皇祖父知道了,周大人也是討不到好呢。”
晏清郡主紅脣輕啓,看似溫柔,實則吐出的話卻陰沉無比。
桃知有些出神,這麼一遍又一遍地被人羞辱,心中委實難堪,面上也帶了幾分慘然。
周雁白卻看都不看晏清郡主一眼,只一心關注着桃知,見她這般不自在的的模樣,心中瞭然。
“莫怕。”周雁白輕輕拍着她的背,聲音輕緩又溫柔。
叫桃知漸漸定下心來。
見桃知沒有方纔那麼惶然,周雁白這纔將注意力放到那無恥父女二人身上。
“這便不勞二位操心了。”周雁白態度依舊強硬,“我要娶她,聖上都是知道的,晏清郡主在這惡意揣測,未免有些大不敬。”
晏清郡主的笑意僵在了臉上,宇如珩聽見這話也沉了臉。
卻是沒想到皇帝早已知曉。
這麼說來,皇帝心中對周雁白娶妻一事早有想法,既然同意他娶這莊戶女,那便是絕不會將晏清嫁給他。?
周雁白這等人才,是不會給他留着了。不給他留,也不知是要爲誰所用。
宇如珩面上帶着些猙獰,看着頗爲瘮人。
桃知卻驚訝不已,擡頭愣愣地看向周雁白。
她清透潤澤的桃花眼裏帶着些懵懂,似是不敢相信周雁白方纔說的話。
瞧着她這般可愛的模樣,若不是時機不對,周雁白定要與她好好親暱一番。
只如今卻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悸動,對桃知安撫一笑。
一時四下寂靜。
姜霓躲在後頭,面上已然是扭曲的神情。
她本以爲她的身份比桃知高,雖然家道中落,但也嫁與了二皇子。
卻不想桃知轉眼就要做三品大員的正妻,未來還會有誥命在身,怎麼都比她強。
這叫姜霓如何不嫉妒。
各人心中都藏着想法,此時卻有一丫鬟急匆匆趕來。
那丫鬟面上驚惶,一見宇如珩便跪下行禮,道:“殿下,大殿下來府,請您過去呢。”
宇如珩一驚,怎麼也想不到這時候宇如琛會來他府上。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自從他們二人相繼開府搬出皇宮後,這許多年,宇如琛都沒有來過一次。
旋即宇如珩似是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周雁白。
卻見平素冷然清淡甚少笑的周雁白此時嘴角微勾,朝他露出了一抹挑釁的笑意。
宇如珩面色難看,意識到周雁白這是向大皇子投誠,將來必不能爲他所用了。
今日這架勢,這女子周雁白是非帶走不可的。
一時心中惋惜又憤恨。
宇如珩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桃知,眼裏有探究有懷念,更有一絲毫不掩藏的慾望。
周雁白眉頭緊鎖,錯身擋住宇如珩的視線。
宇如珩又陰毒地看了一眼周雁白,見周雁白麪上依舊衣服坦然無波的樣子,不由更加氣憤。
他一甩袖子,厲聲道:“人到哪了?”
那跪在地上的丫鬟戰戰兢兢,還沒從方纔見到氣勢駭人的大皇子中緩過神來,這會兒又被宇如珩一吼,不由兩股戰戰,哆嗦着聲音道:“回、回殿下,已在正廳了。”
宇如珩聽罷袖手離去。
周雁白心中略鬆一口氣,攬着桃知欲走。
“等等!誰允許她走了?”
晏清郡主此時已瞧不出半分明豔大氣的模樣,一張臉上只餘猙獰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