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莊戶嬌女 > 第 74 章 待客之道
    桃知手中拿着宇如琛解下來的玉佩,還有之前有幸見過一面的那柄如意髮簪。

    這三樣物件放在一起,一眼便能瞧出是出自一人之手。

    桃知默默摩挲那塊玉佩,心裏涌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想到自己的生身父親不是姜達,自己也不是外室女,桃知心中鬆了一口氣。

    但緊接着又想到,自己本是面前這人的女兒,她的母親是這人的妻子,那何故又會變成姜達的外室,自己又成了外室女。

    桃知猶豫了半晌,還是擡頭看向宇如琛,問道:“您當年,是不要我娘了嗎?”

    宇如琛一愣,面上漸漸顯得苦澀起來。

    這麼一個清淡高貴的男子,當他面上染上苦澀悲傷時,會叫旁人也不自覺跟着悲傷起來。

    “此事有些說來話長……”

    周雁白還未曾將事情完完整整和桃知說一遍,就是想叫宇如琛同桃知再細細說清楚。

    雖這些年有張氏和劉父的關愛,桃知並不缺少父愛母愛,但當年被生父拋棄的陰影一直纏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桃知又是個細膩的性子,夜深人靜或者觸景生情的時候,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周雁白是何等玲瓏心的人物,又何況桃知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是希望她順遂快樂,不叫這些事情傷心傷身。

    他這掏心挖肺的心意,換個木訥點的人可能都明白不了,好在這一對兒父女,雖沒做過一天真正的父女,但那一脈相承的玲瓏心卻是十分默契,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一點。

    桃知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周雁白的苦心,心中對與生父相認的惶恐不知所措少了幾分,倒是漸漸升起一股甜蜜來。

    而宇如琛又是何等人物,只瞧着周雁白這行事作風,再看看桃知臉上不作假的甜蜜,便知這是一對兒璧人。

    雖因沒有參與桃知長大成人的生命過程而感到非常遺憾,但宇如琛向來是個知足常樂的人,如今能夠找回桃知,並且知道桃知尋得如意郎君,心中已是滿足大半。

    柳樹長長的樹梢隨風微擺,樹下有幾分相似的父女二人細聲交談,遠處傳來農家特有的細碎聲音,歲月在此刻顯得寧靜又柔和。

    ***

    一輛半舊的馬車,帶着風塵僕僕的氣息,一路疾馳在京郊官道上。

    車外駕馬車的男子小廝打扮,面無表情,隻手下駕車的態度,彷彿恨不得馬兒能再長出雙翅膀,飛奔起來。

    車內的人被顛得昏三倒四,歪七扭八,實在忍無可忍,伸手掀起車簾道:“我說你能不能慢一點!你趕着送我去投胎?!”?

    話裏是一股子抱怨倨傲的語氣,就這麼幾個字也能透露出車內人那渾不吝的性子。

    怎料趕車的小廝卻並不拿他當一回事,他仿若未聞,面上毫無波瀾,腰桿挺地比車板都直,瞧着倒不像是普通小廝。

    車內的人見那小廝不僅沒有放慢速度,反而加快了不說,連一句回話都沒有,不由更加氣惱。

    “我叫你慢點,你聾了?!”

    那小廝面上無動於衷,隻眼睛冷漠地瞥了眼身後的馬車,冷淡道:“這可由不得先生。”

    車內人氣結,掀開簾子探出腦袋來。

    這一眼望去,竟是一個容貌出色的人物。

    雖不甚白皙的面龐上有些許歲月留下的痕跡,但依舊不掩此人風姿。兩眉如鬢,鼻樑高挺,最妙的便是他生得一雙丹鳳眼,眼波流轉簡自有一番風流韻味在其中。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前通政使,桃知名義上的生父姜達。

    “你到底是誰的人?!”此時姜達正碰了一鼻子灰,自幼是天之驕子的他還沒喫過幾次這樣的憋屈,而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流放生涯也沒能磨平他的棱角。

    起碼如今,他還是這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紈絝性子:“你知不知道我回去以後要官復原職的,你如今這般對我,以後可得仔細了。”

    那小廝並不理會他,臉色仿若寒冰,只是駕車的速度又更快了些。

    姜達一個踉蹌,差點沒摔下車去,見眼前的小廝確實油鹽不進,只能摸着鼻子認栽,灰溜溜地回到簾子後頭馬車裏去。揉着一身快散架的骨頭,姜達心裏沒少抱怨。

    ***

    “下車。”

    簾子被掀開,刺目的陽光從外頭照進來,馬車裏縮成一團的姜達不由皺了眉頭,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住眼睛。

    “到了……?”他有些含糊不清地問道,聲音中帶着濃濃的睏意。

    雖然馬車急行顛簸不已,但顛着顛着,姜達就睡着了,無他,比起在苦寒之地流放,時刻不能放鬆的情況相比,馬車顛簸委實算不得什麼。

    或許流放生涯對他而言多少還有點影響,起碼如今他也不再像從前年輕時那般嬌生慣養。

    薛一卻並不理會他,只順手將簾子拉起,讓陽光更多地照射在姜達臉上。

    這冷漠的小廝正是宇如琛的手下薛一。

    既然尋到了桃知,桃知又是那般離奇曲折的身世,宇如琛自然順藤摸瓜摸到姜達身上。他甚至一刻也不能等,連夜遣薛一去苦寒之地接姜達回來,爲的就是問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姜達這會兒也真正清醒過來,他慢吞吞地下車,路過薛一時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馬車停在一座三進小院子的後門,姜達兩手攏在袖中,瞧着不甚在意的模樣,實則站在院子門口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風流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透出幾分意味不明來。

    隨即便悠然自在地跨步走了進去,薛一站在他身後,並不催促,只冷着臉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院子裏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顆生長繁茂的桃樹,其餘別處的花草雖也長得好,但終歸沒有這一顆桃樹扎眼。

    看到這顆桃樹,姜達腳步微微一頓,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自主握緊。

    正愣神之間,樹後緩緩走出一人,清瘦,雋秀,身形挺拔,氣質清冷淡漠彷彿謫仙一般。

    姜達揣着的手放了下來,收起面上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凝重了起來。

    “朗明,別來無恙。”

    樹下那人面色舒緩,嘴角甚至帶着淺淡的笑意,衝姜達點頭示意。

    姜達漠然道:“原是大殿下。”

    宇如琛對他冷漠的態度並不在意,袖手徑直走到他身邊,緩緩開口道:“你應該知道我尋你來是做什麼。”

    “莫非是要我棄暗投明,助大殿下您榮登寶座?”姜達冷笑道。

    宇如琛看着他,眉眼間淡漠又冷咧。

    “我是問你,桃知的事。”

    他聲音依舊清澈悅耳,但其中卻包含了極大的威嚴,叫姜達不由被震懾住。

    姜達遠遠流放西南,對京中之事早已不甚瞭解,乍然一聽到“桃知”二字,瞳孔都不由瑟縮了一下。

    只是很快他便反應過來,面上帶了一抹笑,道:“原是我年輕時候的風流事,怎麼也傳到大殿下您耳朵裏了。”

    說罷似是反應過來似的,又訕笑着補充了一句:“我年輕時風流,京中也是人盡皆知的呀。”

    宇如琛像是沒發現他那拙劣的演技似的,點了點頭:“確實,不過桃知是我孩兒,可不是你的風流事。”

    說到最後,語氣中竟已帶了隱隱的雷霆之勢。

    姜達的笑僵在臉上:“你怎麼知道的。”

    宇如琛對此毫不意外,只輕輕嘆了一口氣:“朗明,你還如從前那樣,一點沉不住氣。”

    姜達:……

    “我只想知道,阿寧呢?”宇如琛提起阿寧時,面上的表情顯然有些動容,不再像之前那樣淡漠。

    姜達卻沉下臉來,復又將手揣進袖口,木着一張臉道:“什麼阿寧,我不知道。”

    姜達出身並不顯赫,姜家雖也曾出過好些個讀書人,但往往大都止步於進士,撈個九品小官噹噹,委實稱不上什麼鐘鳴鼎食之家。

    只是不知是不是姜家祖墳冒青煙,姜達的父親倒是個讀書的好苗子,那一年中探花,娶貴女,官拜從三品御史大夫,一躍成爲京中新貴。

    恰姜達又比宇如琛年長兩歲,故此便成了皇家伴讀。

    二人也算得上是一同長大。

    當朝聖上多猜忌,不像前朝那般,爲一個皇子配上幾個心腹伴讀,尋伴讀好似只是尋幾個陪着皇子讀書逗趣的,生怕皇子年紀小小便發展了自己的勢力。

    不然皇家伴讀這等好事也輪不上長在錦繡堆裏,自幼不學無術,只愛玩樂的姜達。

    姜達,字朗明,雖不學無術,生性風流,但爲人卻是人如其名,朗朗豁達,清風明月。宇如琛與他相識於微,自是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我知你爲人,朗明,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求你告訴我阿寧的下落。”宇如琛眼中帶了些乞求,看着叫人不忍。

    昔日高高在上宛若九天神佛般的清冷的人,如今卻爲了一個女人的下落來求他一個庶民。

    姜達木着臉,一言不發。

    半晌後——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來這麼久還沒一口水喝,大殿下,你可真是越過越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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