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麼一看,似乎也不是什麼池中物。
不怪仰止會喜歡,若是再早個五六十年,估計他也會覺得這樣的女孩有意思。
“你懷了仰止的孩子”陸老將軍淡淡問。
唐言蹊不想對長輩不敬,可是陸遠菱就在老爺子身後站着,她實在給不出什麼好臉色,“嗯。”
陸仰止也從樓上下來,順勢攬住了她的腰,無形之間彷彿做了她背後的靠山,“爺爺,見也見過了,沒什麼事我就讓她上去休息了。”
“這麼瘦,她怎麼能把我重孫兒生下來”陸老將軍冷笑,“別是你真隨口拿來誆我的。”
陸仰止同樣皮笑肉不笑,“爺爺如果在這裏多耽誤一會兒,她明天早晨起來精神頭會更差。”
“合着還成我的錯了”陸老將軍問完這一句,停頓了很久,忽然就揚起手裏的柺杖重重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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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唐言蹊大驚失色,第一反應是護住了肚子。
陸仰止也眸色一厲,猛地把女人整個抱進懷裏,那柺杖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不知是不是唐言蹊的錯覺,她竟好像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緊接着就看到了男人面色寡淡、不停滲着冷汗的臉,她嚇得愣住,一時不曉得該如何是好,“陸仰止,你沒事吧”
男人緊抱住她,緩了兩秒鐘,眼前發白的景象才逐漸褪去。
他回過身,嗓音比方纔沉篤鋒利了許多,連表面上的恭敬都被燒起來的怒火和陰鷙蓋過,“爺爺,她懷孕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老將軍面色不改,同樣迎上他的視線,厲聲道:“我打的就是你個混賬東西”
老人從沙發上起身,沉沉地看了唐言蹊半晌,“小姑娘,你先回去,你肚子裏的孩子我們陸家會給你個交代,該有的補償一樣不會差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會親自教訓。”
唐言蹊聞言愣了片刻,竟從老人的言語裏品出了另一種味道
他這好像是,要拿掉她肚子裏孩子的意思。
陸仰止眉頭緊擰,聲線冷得能結冰,“爺爺,我尊您敬您,不是因爲您年紀大,是長輩,不過就是活得時間長一點而已,沒什麼比普通人更值得尊敬的我敬您是因爲您德高望重,無論是爲國爲家都立下了汗馬功勞,敬的您一身的德與行。但是您今天對孕婦下手,實在讓我難以恭維。”
“我對孕婦下手”陸老爺子氣得鬍子都在抖,清癯削瘦的臉上五官好像要扭曲在一起了,“少拿這話來激你爺爺我是誰讓她懷孕的你做這些混賬事的時候怎麼不考慮考慮後果現在跟我說什麼倫理道德,她懷孕了,你打算怎麼和你的未婚妻交代”
未婚妻。
唐言蹊喉嚨一澀。
陸仰止卻已然凌厲開口,擲地有聲:“別再往我身上安什麼莫須有的婚約,除了她我誰都不會娶。”
“我也懶得管你們這些破事”陸老爺子一甩手,比他還不耐煩。
真當他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還是四五十歲的長舌婦了
陸德勳三個字拿出去也是威震四方的,天天因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一羣小輩計較,還不夠鬧心的。
他之所以會來榕城,是因爲方老將軍病故以後,上面局勢動盪,他有意想把自己當年的左右手厲家那個年輕有爲的孫兒厲東庭提上去,結果方傢俬下里給他使絆,逼迫厲東庭接手了一樁國際大案。
他是爲了這樁牽扯甚廣的案子才親自飛來一趟。
沒想到到了家裏,就聽孫女陸遠菱說了一堆陸仰止的“光輝事蹟”。
聽得他腦門上火冒三丈,直接派人把陸仰止這個孽障押回家裏一通教訓。
好巧不巧,當天深夜,他未來的“孫媳婦”又失蹤了。
陸遠菱急得發瘋,差點在他面前眼淚都流乾了,非要向他借人親自去找一找。
陸老將軍也不願意,畢竟他手底下的人,都是軍方的人,哪裏是能隨便借的
可是他向來就最疼家裏的女孩,老大家裏的陸七七,老二家裏的陸遠菱,都是他的掌中寶。陸七七性子頑劣,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所以在陸老將軍心裏,陸遠菱從小是最讓他省心的女孩子,一見寶貝孫女掉眼淚他就心疼,想着遠菱做事有分寸,他纔不得已點了頭。
綁架他未來孫媳婦的居然是他曾經的孫媳婦。
而且這女人現在還懷了他的重孫。
本來他想做一回壞人,逼這個女人把孩子打掉,實在不行,給她些補償就是了。
可是唐言蹊還沒什麼反應,他自己的孫子先炸毛了。
什麼“非她不娶”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看不出他這個孫兒還是個情種呢。
種種思緒纏繞在腦海裏,當年征戰一方的陸老將軍現在被這些家長裏短逼得很頭疼。
很想直接轉頭就走,可是到底長輩的身份還在,他只能又坐了下來,沉着臉,“行了,廢話也少說,你們之間的事情,留着自己解決。”
陸老將軍何許人也,從剛纔唐言蹊一出來對着陸遠菱那個態度,他就看出自己的孫女可能瞞了一些事情。
摸不清事情全局的時候,他不會輕易下論斷。
尤其是剛纔陸仰止還給他扣了個“德高望重”的帽子。
這時他要是不分青紅皁白維護自家人,那不是打臉給外人看麼
陸老將軍千百個不情願,還是忍着沒發作,開口問唐言蹊:“你既然懷孕了,我也就不對你用什麼特殊手段了,自己說,清時的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唐言蹊還沒說話,陸仰止就斬釘截鐵地答了。
陸老將軍又被搓起火來,“誰問你了閉嘴”
唐言蹊看到男人額頭還在滲着冷汗,心裏有些不忍,菱脣幾次開闔,最後才低低說了句:“你先上去讓宋井給你看看,是不是傷到什麼地方了。”
陸仰止聽到這話,眼裏的笑意才落得真實了些,俯首吻了吻她的眉心,啞聲道:“你心疼了”
陸老將軍,“”
調情還他媽當着他的面
是真當你爺爺我死了
唐言蹊比陸老將軍還不愛聽這些曖昧的話,躲開他灼熱的視線,深呼吸道:“陸仰止,我沒和你開玩笑,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注意,想讓誰心疼”
男人摸了摸她的頭髮,道:“無妨。”
聽到他這無所謂的語氣唐言蹊就上火,她轉過臉瞪着他,“你就不能讓人省心一點嗎”
“我如果上去了,我爺爺三言兩語就能把你說得後悔投胎來到這個世界上,你知道嗎”男人同樣居高臨下對着她,握着她皓腕的手緊了緊,平緩的語調聽不出喜怒,“你以爲你對面坐的是誰”
唐言蹊不說話了。
宋井在旁邊看得不禁嘆了口氣。
陸老將軍他見過幾次,嚴厲起來,那一方霸主的氣勢也不是開玩笑的。
他偶爾胸襟開闊、氣量大,那也只是因爲這種人見慣了大風大浪,有些小事他懶得計較罷了。
“你們商量完了沒有”陸老將軍冷聲開口。
唐言蹊這纔想起,她還沒回答他的問題,於是正色,“老將軍,莊清時失蹤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您與其把嫌疑鎖定在我頭上,不妨好好問問您的寶貝孫女幹了什麼。”
陸老將軍視線一掃陸遠菱,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爺爺。”
“人家對你意見很大。”陸老將軍道,“你幹了什麼,說說,我也聽聽。”
陸遠菱咬着牙,知道這時候掉眼淚肯定是不管用了,於是無奈道:“爺爺,這件事還是醫院的醫生告訴我的,清時這陣子精神狀態一直就不好,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看見了窗戶外面什麼東西,還是手機上什麼消息刺激到她了,她突然就開始發瘋。”
她的話讓唐言蹊目光微微一凝。
昨天晚上
她確實讓赫克託給莊清時的手機發了點東西。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只是個監聽軟件而已,模棱兩可地告訴莊清時,她確實是在被監聽。
唐言蹊本想這樣能擊垮她的心理防線,讓莊清時對心理醫生多吐露一些線索。
沒想到這竟然成了莊清時失蹤前留下的最後訊息
唐言蹊。
她的名字。
這一點,毋庸置疑,確實是她做的。
女人的遲疑被男人的餘光看在眼裏,陸仰止握住她的手,不動聲色把她的側臉擋在爺爺看不到的陰影中,以防被精明矍鑠的老人看出端倪,“她沒有做任何事,我已經問過她了。”
“你就是在袒護她”陸遠菱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