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79章 我……病了嗎?
    姍姍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這唯一的證據流落在外。

    唐季遲何其懂她,卻也無法阻止妻子的所作所爲,只能幫腔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的,你媽媽做事有她的理由。但這件事對你也沒有壞處,嗯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們多陪陪你,現在”

    “現在不想了。”唐言蹊雲淡風輕地打斷他的話。

    陸仰止微微垂眸就看到她臉上不悲不喜的平靜。

    那是千帆過盡後,對什麼都再也提不起希望的死寂。

    他心裏一緊,握着她沒受傷的手,不着痕跡擋在女人前面,對唐季遲道:“唐先生,言言的身體狀況你也看到了,醫生說她還需要靜養。等她身體好些了,我再帶她回唐家看望你和伯母。”

    一席話說得平緩有力,幾乎聽不出他也是個去了半條命的病號。

    唐言蹊眯了下眼睛。

    拿自己女人沒辦法不代表他拿這個後生晚輩也沒辦法,“你是她什麼人,有資格替她決定去留”

    “我是她的丈夫。”

    “結婚證呢。”唐季遲冷笑,“拿來我看看”

    年輕男人英俊的眉宇間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滴水不漏的沉穩,“沒有帶在身上,唐先生如果想看,明天我差人送過去。”

    唐季遲脣角的冷笑更濃了,諷刺之意昭昭,“陸仰止,別說你根本拿不出你和她是夫妻的證據,就算你們真的結婚了,也要我這個當爹的點了頭你纔算是我唐家的女婿。我家裏有最好的醫生,現在我要帶我女兒回家養傷,有你說不的份”

    陸仰止依舊是波瀾不驚,“如果唐先生帶她回家真的是爲了養傷,晚輩當然沒有意見。”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裏,有冰冷的鋒芒一閃而過。

    唐季遲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你是不是還不清楚自己在誰的地盤上”

    話音一落,門外似乎是爲了證明他這句話的力度,有幾名黑衣保鏢猛地打開了病房的門,虎視眈眈對着重傷的陸仰止,只差把槍端起來了。

    陸仰止亦是不甘示弱,慢條斯理地說了句:“伯父,這裏是醫院,您是長輩,我不想把場面鬧得太難看。”

    話雖這樣說,可他卻以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堅不可摧的立場,“醫院外面都是陸家的人,今天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誰都別想把她從我眼皮底下帶走。”

    就連她父親,也不行。

    唐言蹊被這短短几秒裏的刀光劍影嚇得一怔,尤其是當門外唐家的保鏢掏出槍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然白得沒法看了。

    陸仰止的俊臉霎時間沉黑如墨,乾脆利索地扳過他手裏的槍,卸掉彈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把那人踹出了視線之外,冷聲喝道:“滾出去”

    陸仰止動手毫不留情,唐季遲只看到眼前一陣黑影,速度快得驚人。

    轉瞬間,他已經回到牀邊,摟住牀上的女人,低低哄着:“沒事的,言言,我不會讓他們帶你走,你不喜歡的東西再也不會出現,不怕,不怕,嗯”

    方纔厲東庭來叫他的時候便和他說了,唐言蹊好像對槍聲格外敏感。

    陸仰止稍作思考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眼下看着女人沒有血色的臉蛋,只覺得心臟都絞緊蜷縮在一起。

    自從她所謂的“父母”來了之後,她的臉色就越來越差了。

    他忍着心頭往外冒的戾氣,沉聲對門外道:“來人,送客”

    唐季遲原本還不想這樣收手,可是看到病牀上的唐言蹊,還是忍着沒有發作。

    良久,一甩手,大步離開。

    唐言蹊怔怔地看了手背上的繃帶很久,薄薄的脣瓣動了好幾下,才道:“我不想住在醫院裏。”

    這是她醒來以後對他提的第一個要求,陸仰止大喜過望,吻了吻她的額角,柔聲道:“好,我馬上讓人置辦一套房子給你住,給我一下午,晚上就帶你離開。”

    她的情緒這才被安撫下來,緊攥着他衣衫的手漸漸鬆開。

    餘光瞥見男人肩上的沁出的血色,她抿脣道:“你流血了。”

    陸仰止一愣,低眉看去,眸色深深,“沒關係。”

    但是又想到她也許對這些也有陰影,又沉吟道:“我去換件衣服。”

    唐言蹊說不上心裏有什麼感覺在慢慢復甦,那時候種被禁錮着、無法完全掙脫枷鎖的感情,她只覺得心裏有些東西在滋長,讓她開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最後才擡手,摸了摸他的傷口。

    男人身形一僵,呼吸都沉了,捉住她的手腕,“言言。”

    “你應該看出來了,我爸媽是什麼人。”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

    男人的黑眸深邃如淵,“是很意外。

    ”

    從前只知道她的家世比尋常百姓要好些,卻沒想過,她家原來不僅僅是有錢這麼簡單。

    唐言蹊別開視線,輕聲道:“在歐洲,你和他們槓上很不明智。”

    陸仰止勾脣,語調淡淡的,一如他身上的清香,“在哪裏都不明智。”

    天主教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信徒衆多,遍佈全天下。

    又怎麼是他離開歐洲就得罪的起的

    唐言蹊聞言沒有太多驚訝的感覺,靜靜開口:“把我送回去吧,剛纔是我”她頓了頓,闔眸,“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只要是江姍想做的事,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就算不擇手段她也會做到。

    她明知如此,還把陸仰止牽扯進來。

    “你剛纔沒有向我求救。”男人撫平她眉梢的褶皺,低低徐徐地笑着,“是我看不慣別人逼我的女人做她不喜歡的事,是我想多管閒事在你面前表現一番,無論這件事的結果如何,你都不用負任何責任。”

    女人被他握住的手指輕輕瑟縮了下,吸氣吐氣變得困難,“陸仰止”

    不是這樣的。

    然而男人還在以同樣平鋪直敘的口吻繼續說着:“就算最後我被你爹媽手底下的人暗殺了,也和你無關,都是我的決定。”

    他知道,他會做這些選擇,都出自她有意無意地“誘導”。

    從唐季遲江姍夫婦一進門開始,唐言蹊就在用自己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向他傳達一個信號她不想和他們走。

    陸仰止看得出她這些小動作,但他再也不想把有關她的一切想得太壞。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的是在利用他,那又如何呢。

    就算她真的希望他和她父母槓上,那又如何呢。

    無非,就是兩種兩種結果

    要麼,他幫她擺脫父母的捆綁。

    要麼

    他被她父母從她身邊徹底清除。

    “言言。”男人的吻從她額頭落下來,一路向下,細細密密地印在她的腮幫,脣角,最後攫住她緋色的脣瓣,伴隨着他低啞的聲線,“我不知道昨天的事會給你這麼大的打擊,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在你心裏會這麼重要。”

    她現在的心態幾乎是被兩種極端的感情扭曲着的。

    陸仰止感覺的到。

    一邊,是想要甩掉他,和他再無瓜葛。

    一邊,是忍不住想要在拉着他墜落懸崖前把他遠遠推開。

    否則她也不會再次提起她父母的身份,暗示他小心,給他最後一次從漩渦裏抽身的機會,甚至,關心他肩膀上的傷。

    這是她的恨和她的愛。

    不僅撕扯着她自己,也撕扯着陸仰止,讓他心如刀割,“我真的不知道,言言。”他的聲音愈發低靄,有如被困在牢籠中的困獸,懊悔,找不到出口,無力迴天,不知所措,“如果我知道,肯定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裏。更不會”

    給她親手殺了顧況的機會。

    人命是世間最沒有挽回餘地的東西。

    他們的感情牽扯上人命,一下子就變得沉重了許多。

    “你可以怪我,但是你不能離開我。”陸仰止認真且鄭重地盯着她空洞的眼睛,“我會陪着你,直到你好起來。”

    好起來三個字,讓唐言蹊的死水般攪不動的眼神突然晃了晃。

    女人擡頭看着他,失神地問:“我病了嗎”

    “是的,言言。”陸仰止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在心上開了個大口。

    冷風不停地往裏灌,熱血卻在汩汩往外涌。

    他喉結滾動,沉沉地說出最後三個字:“你病了。”

    ptsd。

    post-trautic stress disorder,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也只是和醫生淺嘗輒止地聊過幾句,還不知道程度有多重,也不知道臨牀反應是什麼,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後續一系列的檢查。

    但是,他對她的情況十分憂心,因爲她肚子裏還懷着孩子。

    醫生說這樣很容易引發產前憂鬱。

    無論對母體,還是對寶寶,都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陸仰止剛剛聽說的時候,只覺得像是有人一錘子敲碎了他的骨頭,是種鑽到骨頭縫裏的疼痛,他問醫生要怎麼辦,醫生卻反問,你是她的病因,你問我怎麼辦

    西方的醫生和他不熟,自然說起話來也不顧及他的身份:“如果孕婦有什麼三長兩短,秒秒鐘就是一屍兩命的情況,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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