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93章 什麼都變了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被自己從小敬重的父親強迫着發生關係,是何其可怕的事。

    尤其,她是陸家的女兒。

    那個在榕城隻手遮天的大家族。

    就連報警和起訴,都沒有辦法。

    她拖着疲憊

    不堪的身體找到她的母親,這個世界上最該保護她的人。

    先是不信,後又是動手動腳的責罵、鞭打。

    陸家人的心狠手辣是骨子裏的,真的是嗎

    她十幾年前也不過是個無論有多恨多痛都下不去手殺自己同胞弟弟的人。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兜兜轉轉,一切都是盡頭那個只活在故事裏的渣男做出來的孽。

    卻用了兩三代人的幸福、乃至性命來償還。

    都說傷害是一個輪迴,在父母身上受到的創傷,大多都會在成爲父母之後施加給自己的孩子。

    陸遠菱只是整個悲劇中的一個承上啓下的零件,她經歷了黑暗,又帶給別人黑暗。

    “現在,你還要殺我嗎”她問。

    “要動手就動手吧。”陸遠菱啞聲道,“我早就想過這些事如果有一天被你知道,像你這樣清白無染的孩子,你大概會恨死我。但我沒想到你會情願爲了別人而殺我也好總比死在旁人手上強太多”

    陸仰止握着槍的手頓在那裏。

    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下,指節寸寸泛白,整個人繃緊的線條中散發着奪人的凌厲,可,始終動不了手。

    霍無舟推了推眼鏡,“下不去手嗎”

    唐言蹊沒有分毫意外,只是春風般和煦的笑意在臉上徐徐吹開,她甚至沒擡眼去看那邊的男人和女人,“不奇怪,手刃自己的親生母親,這件事換了誰都做不到,我也從頭到尾都沒指望他來做。”

    霍無舟靜了兩秒,對不遠處的男人道:“陸仰止,如果你知道五年前老祖宗爲什麼入獄坐了五年的牢,你就知道你現在的猶豫不決有多傷人了。”

    唐言蹊怔了怔,擡頭,倏地輕笑出聲,捏着眉心道:“我爸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那邊沉默的男人總算有了反應,鷹隼般的眸子掃過來,蓄着濃稠的墨色,“你什麼意思”

    她,不是因爲去偷莊忠澤的文件,被人趁虛而入,所以

    “五年前莊忠澤無意間得到了一份資料。”霍無舟道。

    陸仰止眉宇緊鎖,沒吭聲。

    “老祖宗爲人光明磊落,你以爲她是爲了什麼才肯知法犯法,入侵莊氏集團的防火牆去刪那份文件”霍無舟的語調自始至終保持在同一個平淡的維度,卻讓對面的男人身影驀地一震。

    “因爲那份文件裏記載着你家的這些醜事因爲她害怕這些東西被你知道她害怕這些東西會毀了你毀了你全家因爲她從小無父無母,她希望至少在你的世界裏留下父母恩愛的影子因爲她愛你,她做什麼都是爲了你”

    男人彷彿突然被誰扼住咽喉,一口氣卡在嗓子裏,難以下嚥。

    “行了,霍無舟。”唐言蹊閉上眼,淡淡打斷道,“不用說了,都是過去”

    “你不說他永遠都不知道”霍無舟提起這件事就來氣,方纔唐季遲打電話告訴他的時候,他整個人怒火攻心,氣得快要燒起來了,“你以爲老祖宗真是那種爲了不法競爭去盜取同行機密的人你以爲老祖宗爲什麼要把莊忠澤關起來都他媽是爲了你”

    陸仰止看着女人那沉靜姣好的側顏,忽然眼前有什麼顛倒錯亂的畫面零零碎碎的閃過。

    那是他們在莊氏舊樓裏發生的事。

    是他質問她,爲什麼要去黑莊忠澤的電腦。

    她怎麼說

    不爲什麼,他要和我們公司競爭,所以我就

    我沒有把他們公司的機密暴露給其他人知道,我只是從他電腦裏刪了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而已。是有人在我黑了他的防禦系統之後趁虛而入,把莊氏給

    那份文件和你沒有關係,而且牽扯到別人的隱私,所以我並不打算告訴你。

    那時她臉上明明白白就寫着“難言之隱”四個字。

    而他,卻用最傷人最鋒利的話在她的難言之隱上狠狠紮了一刀

    “我笑,我這一生清清白白,身邊卻竟是些雞鳴狗盜之徒。我所信的背棄我,我所愛的離開我,我所傾盡一切保護的,居然自己把自己逼進窮途末路。”

    他爲什麼要說這種話。

    明知道她的爲人。

    明明,知道的。

    心裏痙攣絞痛得厲害,陸仰止一步步走到她身邊,擡起手,想摸摸她的臉。

    唐言蹊卻不着痕跡地避過,雲淡風輕地回望着他,笑,“其實這些都還好,只是世事難料,很多東西陰差陽錯着發生,也挺讓人難受的。”

    她道:“我後來才知道,我的父母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他們也沒有養育我的義務。我是當年被親生父親帶到歐洲旅遊的時候丟失的孩子,我現在的爸媽見我可憐所以收養了我。”

    陸仰止的手微微顫着,嗓音低啞,“那你爸爸呢爲什麼不找你”

    “找過,一開始沒找到,幾個月後找到了另一個女嬰,年紀和我差不多大,長得也像我,以爲是我,就養到了現在。”唐言蹊回答,“那是我爸爸以前在外面養的小三的女兒,只是他不知道,他在外面還有個女兒。”

    “至於我父母,他們之所以把我養在榕城,是查了當年的航班,發現我爸爸是坐回榕城的飛機離開的。”

    “和你結婚以後,有段時間你經常看我往外跑,是因爲我僱了私家偵探調查當年的事。”

    “他們大概查清了來龍去脈,所以我去了趟歐洲拿結果,回來的時候,什麼都變了。”

    唐言蹊眯着眼睛回憶着當年的事。

    說到最後五個字,再冷靜的話音也蓋不住深深的疼。

    “我拿着結果和信物回來,準備和我親生父親講明一切的時候,發現他心臟病發,死在了兩天前。”

    心臟病發。

    小三的女兒。

    和她長得像

    陸仰止猛地想起什麼,“你父親是”

    唐言蹊笑望着他,緩慢地吐出三個字,“莊忠澤。”

    笑着笑着,眼角就有淚水輕輕跌下,“他是被我親手囚禁的,我走得急,又怕他會趁我不在把那些會毀了你的消息全都爆出去,所以我切斷了電話線,阻隔了他與外界一切的聯繫。”

    “所以他心臟病發的時候,連醫生都叫不來。”

    “所以他才死在了那裏,你明白嗎”

    他明白嗎。

    明白那種,她得知真相後的震驚,和興沖沖回到故鄉後,卻看到了“親生父親”的屍體的感覺嗎。

    可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陸仰止簡直無法想象,那是她追尋了一輩子的親情,但是爲了他,又一次親手毀掉,與生父失之交臂

    那種感覺,他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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