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94章 聽姑姑的話
    已經不需要再多問什麼,陸仰止全都想通了。

    想通了五年前她一言不發就在法庭上認罪的理由。

    不爲別的,只爲,她變相害死了自己的生父。

    而他誤會了她這麼多年,誤會她當年認罪是去替墨嵐頂罪怎麼會呢,她甚至不知道在背後捅了她一刀的人是墨嵐,又何來替他頂罪一說

    那日在鬼屋裏,一個小小的全息投影就把她嚇成了那樣。

    她一遍一遍地抱頭痛哭說,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害死她爸爸的。

    他只顧着衝進去救她出來,卻沒有深究,是什麼東西困住了她的心,這麼多年。

    其實稍微認真看看,便能看出端倪。

    稍微仔細想想,便能想通因果。

    爲什麼不曾駐足在她身邊好好問問

    又怎麼會,她不說,他就理所當然地認爲什麼都沒有

    這個世界上願意爲他赴湯蹈火的人比比皆是,可是沒有一個人的付出讓他這樣撕心裂肺感同身受的在意。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爲了他眼鏡也不眨地犧牲自己的親情、友情、自由,乃至性命,卻默默不發一言。

    他在地牢裏帶莊清時走的時候,她該有多絕望。

    他在電話裏告訴她回不去,讓她找大姐的時候,她該有多絕望。

    唐言蹊背棄了她的全天下,可就連她想從他身上索要的那些東西都那樣渺小卑微。

    他根本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人,但他明白,是他錯了。

    他的自以爲是,險些害死了她。

    光是她爲他做的這些,就夠他償還一輩子了。

    更遑論,他還是那樣愛她。

    陸仰止站在她面前一步遠的地方,看到她臉上再無喜悲的、平靜到死寂的神色,心裏有什麼東西隨着她一同寂滅、死去。

    他甚至不敢碰她,只是僵硬地立在那裏,小心翼翼、又不敢造次。

    “言言。”

    唐言蹊聽到他出聲,微微擡眼睞過去,看到了男人眸中黑漆漆的那是水光

    陸仰止單腳輕輕向後撤了一步,手工皮鞋在柏油路上擦出寂寥的聲響,而後他巍峨如山的身影就這麼低了下去。

    連帶着霍無舟在內,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狠狠震住。

    陸仰止,竟跪在了她面前。

    “是我錯了,是陸仰止錯了。”

    海浪翻涌,涼風習習,唐言蹊低眉望着男人那張沾着血污卻依然俊朗的臉,突然想,這六年,終於是熬到了頭。

    她有時被他諷刺得疼了,也會賭氣地想,當他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會不會疼,會不會悔。

    會不會,對她再好一些。

    如今她對他再沒有任何期待,兩人之間,只剩下這單膝一跪了。

    “求婚嗎”唐言蹊淡淡地揚起脣角,伸手取下左手他套上的戒指,“這東西你已經給過我兩次了,事不過三,你不用送我第三次了。”

    她在指尖把玩着那枚小巧玲瓏卻價值連城的東西,陸仰止臉色頓時煞白得厲害,渾身的傷都沒有這一刻她臉上的涼薄讓他感到痛苦和慌亂。

    然而許多話堵在喉嚨裏,他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我做的那些事我從沒後悔過,但是陸仰止,你看到了,”她攤開雙臂,“我身邊再沒有任何可以給你的東西了,而我也曾經對自己發誓說,除非這條路走到盡頭,否則我永遠不會教你知道那些事情。”

    現在,就是到了頭。

    陸仰止被她輕飄飄幾句話震得肝膽俱裂,黑眸裂開縫隙,痛得整個人都在顫,“不,言言”

    唐言蹊揚手,有什麼東西在夜空中劃過一道亮晶晶的弧線。

    沉入大海。

    浪花依舊拍打着崖岸。

    那小小的戒指很快不見蹤影,在這片偌大的海域裏,一切都微不足道。

    “以前我想要的,你不給我。現在你想給的,我不願要了。”

    “我間接害死過我的生父,這件事困擾了我五年時間,所以我明白,你對陸遠菱下不去手的心情。畢竟,她是你的親生母親。”

    唐言蹊從地上撿起了那把他脫手的槍,拂去槍管上莫須有的塵埃,“我也知道,哪怕殺了她,我的孩子也不會回來了。但是陸仰止,這是因果報應,如果不殺她,我永遠無法原諒我自己,無法終結這一切,便無法開始新的生活。”

    說着,她繞過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將槍口遠遠對準了陸遠菱的頭。

    “從今天起,你可以拿我當你的殺母仇人來看待。”

    女人冷漠地吐出這句話,果斷利落地上膛。

    身後的男人卻動也不動,並未,起身攔她。

    陸仰止做不到親手殺了那個可悲可憐又可恨的女人。

    可他亦明白,陸遠菱造的孽,死有餘辜。

    大掌死死握拳。

    眼前是這些年來每次他被陸夫人鞭打時,大姐擋在自己前面的畫面。

    兩邊一定要放棄一個的話

    他已經放棄過唐言蹊太多次了。

    他不能再放手了。

    “等等”陸遠菱忽然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起身幾步衝到唐言蹊眼前,迎着槍口,抓住她的手腕,“你剛纔說什麼,你父親是誰誰”

    唐言蹊甩開她的手,無風無浪的心湖只有對她時纔會被激起極致的恨和不耐煩,“和你有關係”

    “你父親是莊忠澤”陸遠菱喃喃自語,又追問,“你是幾歲被丟在外面的幾歲”

    唐言蹊冷眼看着她抽風。

    她不知這女人在搞什麼鬼,陸仰止卻猛地擡眸,回頭望去。

    他記起來那天在陪清時挑婚紗的時候,陸遠菱給他講過,他兒時的那場大病。

    所以陸遠菱一直想讓莊清時嫁進陸家,因爲做過虧心事、一身殺孽的人,比旁人更信命。

    她是有多怕那些厄運報應在她兒子的頭上啊。

    “你纔是莊忠澤的女兒,你纔是”陸遠菱抱着頭,快要瘋了似的吶喊出聲,又哭又笑,“生來八字帶煞、克親克友、又要經歷假鳳真凰的劫難,是孤苦伶仃的命原來不是別人,不是別人是你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唐言蹊的眉頭微微蜷起,直覺她好像在說什麼自己並不該關心的事情,可是那些言論卻字字鑿進她的心。

    八字帶煞、克親克友。

    假鳳真凰,孤苦伶仃。

    好像每句說的都是她。

    陸遠菱跌跪在地上,看着自己掌心間的紋路,崩潰從心底一直漫上眼角眉梢,堵得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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