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227章 慕北辰
    也是在痛,在悔,在責怪自己爲什麼要聽信陸遠菱的話,放任她在他心愛的女人身上用了那種卑鄙下流的藥。

    他想,這大約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

    如果一開始他沒抱着這樣那樣的幻想,也許言言一輩子都不會是他的。

    但,她也一輩子都不必被一個陌生人輕易凌辱。

    唐言蹊心裏百感交集,種種尖銳的感情碰撞在一起,她不驚嗎不恨嗎可

    墨嵐在樓道里這一個側影,卻猶如一隻手重重撥動了她心底的那根弦。

    這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會心疼她的苦痛煎熬,哪怕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好處,也要像個乞丐一樣大半夜奔跑在那座光怪陸離的城市裏,爲她尋找所謂的一線生機。

    偏偏是對她最好的人害她最慘。

    她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女人的身體順着書架緩緩下落,直到跌坐在地上。

    厚重的相冊也隨

    之摔在了地板上,發出了極其有存在感的一聲響。

    她在懵懵懂懂間,腦子裏閃過很多疑慮

    爲什麼墨嵐和陸遠菱會有交集

    就像他後來和陸遠菱交易,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一樣。

    那麼早,墨嵐就已經認識她了嗎

    還有,如果墨嵐能調出監控截下這一幕,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當晚究竟是誰進了房間又出了房間,換言之,是誰,和她發生了關係

    唐言蹊心口一痛,立馬哆哆嗦嗦地去夠摔得有些遠的相冊,又重新把它從頭到尾翻了個遍。

    她很着急,翻頁的動作也很焦躁。

    每根頭髮都似乎要豎起來了。

    可是她前前後後看了四五遍,也沒有找到關於那個人的隻言片語。

    墨嵐爲什麼沒有寫

    爲什麼連張圖都沒有留下

    那個人究竟是誰

    倘若相思不是陸仰止的孩子,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天晚上和她發生關係的人,纔是相思的親生父親。

    唐言蹊就這麼低頭怔愣了許久,直到面前伸過來一張紙巾,還有男人骨節分明的一雙手,“哭什麼”

    對方的聲音好聽又磁性,卻和陸仰止,和墨嵐,甚至和霍無舟都不同,是種春風化雨般的溫和,有些像年輕時候的唐季遲,“我以爲有隻小耗子跑進來偷東西,專門派了人守在外面想要抓你個現形。”男人低低笑道,“沒想到,你卻自己在這裏偷喫燈油喫到醉了,還要我親自進來逮你。”

    她猛地一縮瞳孔,擦乾了眼角的淚,一擡頭,逆着光就看到了一對妖異的瞳孔。

    眼尾一顆痣,漂亮得不像真的。

    隨着男人慢慢直起身,他的輪廓也在陽光下逐漸清晰起來。

    俊美又邪肆,瀟灑又不羈,甚至漂亮都漂亮得沒有形狀,像天邊的流雲,難以用言語秒回。

    只是唐言蹊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她一眼便能看出這個男人眼中的笑意只停留在表面,深處,仍是蕭索一片。

    她沒有去扶他遞來的手,自己扶着書架站了起來,小腿肚子抽筋得厲害,險些又跌下去。

    “小心點。”男人也不再扶她了,就盯着她,像是見了什麼有趣的事物,“這地板可禁不起你這麼一下一下的砸。”

    唐言蹊皺眉,眼角眉梢還掛着狼狽,神色卻已經平靜淡定下來,“你是這裏的新主人嗎我姓唐,你好。”

    “姓唐”男人還是笑,“這世界上姓唐的怎麼那麼多。”

    唐言蹊不願接他這種低劣的搭訕,抿了下脣,斟酌措辭道:“我是這處莊園舊主生前的朋友,他出了點意外,所以這處院子才被拿去拍賣了。我知道您花大價錢買下了它,肯定是有您的用處。但我還是想冒昧地詢問一句,能不能把它轉賣給我,多少錢我都可以出。”

    “你年紀輕輕的,能出多少錢”男人饒有興趣地挑了下眉。

    唐言蹊正色道:“只要您開口。”

    或許是她說話的態度過於沉靜篤定,竟讓男人一瞬間竟然真生出了些她說到便能做到的感覺。

    “那就可惜了。”男人微笑,“聽起來確實是個賺錢的好契機。”

    女人褐色的瞳光微微一閃,細軟的眉間很快沁出了些許難色,“您不願意嗎”

    “有錢賺,我有什麼不願意的。”男人俯身撿起了相冊,拍了拍封面上的塵土,又重新放回書架上。

    整個過程中,他發現女人一直緊緊盯着他的手,好像他手裏有什麼對她極爲重要的東西,生怕他弄壞了一般。

    “那您開口吧。”唐言蹊順了順氣,說道。

    男人失笑,“我怎麼開口我有什麼權利開口,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這座莊園的主人了”

    唐言蹊怔了兩秒才抓住了他言語中的重點,“您”

    “這座院子不是我買下來的,我只是過來瞧瞧而已。”他緩緩道。

    唐言蹊斂起異色,紅脣畔揚起靜嫋又溫涼的弧度,“您在跟我開玩笑”

    這是什麼地方,是誰都能隨便進來的嗎

    男人似乎讀懂了她目光裏的冷漠,兀自笑出聲來,“你還不是說進來就進來了,大家半斤八兩,我有什麼不能進的”

    “那想必您方纔說的找人抓我的話,也是鬧着玩的了”

    男人被她默默無聲中暗藏的鋒芒紮了一下,眯着眼睛又把她打量了一遍。

    他才發現,眼前這個女人竟讓他有些摸不透年紀。

    明明容顏姣好年輕,身上的氣質卻極爲成熟老練;明明舉手投足落落大方,處處透着豪門貴族常年規整的優雅,可是偶爾那麼一閃而過的尖利卻又像個市井痞子。她還真是像個謎。

    男人被她三言兩語逼得無路可退,淡淡回答道:“我確實不是這院子的主人,但我和這院子的主人有交情。”

    “新主人還是舊主人”唐言蹊追問。

    “都有。”

    唐言蹊微不可察地睜大了眼睛,“舊主人也有”

    “有。”男人走到窗邊,手搭在窗臺上,笑道,“這院子是幾年前他請我設計的,我筆下最傑出的作品。後來被現在的主人盤下來,他想請我改造一番,所以我過來看看。”

    唐言蹊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險些堵在喉嚨裏,半晌才緩過來,“你是”

    “哦,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自我介紹。”男人轉過臉來,還是那張笑意盎然的面孔,卻憑添了兩分傲然的風華,“慕北辰,是個設計師。”

    從他說這莊園是他設計出來的時候,唐言蹊就想到了他的身份。

    可是當他親口講出“慕北辰”三個字時,那種震撼,還是讓她一時忘了說話。

    慕北辰是什麼人

    國際上極負盛名的華裔建築設計師。

    聽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脾氣也怪得很。

    他年少成名,十幾歲就參與了不少國際出名的建築物的設計和修繕,甚至在二十出頭的年紀親自帶領團隊去研究了幾百年前牛頓在劍橋大學留下的那座謎一樣的數學橋。

    這個人神祕又低調,低調又跳脫,像是古代深居簡出的高人,沒有點“天賜奇緣”的故事,根本碰不到他。

    唐言蹊看着他那張英俊到超越性別的臉,突然想,老天還真是不公平,越是優秀的人中龍鳳,就越要配一張人中龍鳳的臉。

    “說來也有意思。”慕北辰也不顧她在想什麼,低聲笑着開口道,“你知道這個院子在一萬公里外的地方有另外一個半身嗎”

    唐言蹊沒吭聲。

    慕北辰道:“那是梵蒂岡那位女教皇的丈夫十幾年前讓我去設計的,爲了他的女兒。那年我纔多大”他摸着下頜思考了下,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記得了。不過我記得,他姓唐。”

    “幾年之後,這院子的舊主也讓我來設計一座莊園,主題有趣的很建一座看見它就能想起遠在天邊的那處別墅的園子。”慕北辰極目遠眺,望着莊園裏筆直的大道,“說到底,還是爲了一個姓唐的女人。”

    “你說巧不巧”慕北辰笑吟吟地收回目光,看了她面無表情的臉一眼,道,“不驚訝那我給你講點更奇怪的,這座園子現在的主人前些日子拍下它,想重新修繕一番,但要我別改動太多,適可而止。我問他爲什麼,他說,他太太可能會喜歡這種風格。”

    “他太太”唐言蹊總算接腔了。

    慕北辰點頭,“對,你猜他太太姓什麼”

    唐言蹊,“”

    慕北辰單指敲打着窗櫺,淡淡吐出一個字:“唐。”

    唐言蹊皺了下眉,猶豫着,轉頭出了房門。

    這個院子,不知是不是她想得太多,總讓她覺得

    一出門,就看到肖恩和傑弗裏面露尷尬之色地望着她,“大小姐”

    唐言蹊閉了下眼睛。

    與此同時,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言言。”

    果然。

    唐言蹊發誓,那一秒鐘,她很想直接掉頭離開。

    她連看都不必看,光是空氣裏這熟悉的氣息就足以讓她渾身的戒備都被激發出來。

    “我知道你會來。”男人好像還很虛弱,啞聲道,“所以一直在等你。”

    唐言蹊不理會,徑直往前走,可是走到樓梯口,腳步又生生剎住。

    不爲這屋裏墨嵐的遺物,而是爲了樓梯的另一端,那個穿着公主裙,眨着眼睛,怯生生望着她的女孩。

    一瞬間,唐言蹊覺得那道身影好似狠狠撞在她心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