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在陸仰止那裏,什麼時候變成“順便”了
而且宋井方纔要說的恐怕不是“潘西公爵”,而是“喬伊”。
這麼親暱的稱呼,是陸仰止對她的稱呼嗎
唐言蹊從來不知道死灰一樣的心境還能怎麼被落下的巨石砸得更穿,但她現在卻隱約有了這種感覺。
再看看周圍這富麗堂皇的佈景,人人喜形於色,觥籌交錯間說的全是道賀稱頌的話。
這裏是喬伊的地盤,是潘西女公爵的地盤,連陸仰止都專程派人來送禮,她算什麼
一寸寸收攏了掌心,唐言蹊深吸一口氣道:“宋祕書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了。”
宋井點頭讓開一條路,“需要我送您嗎”
“不必。”
唐言蹊走出潘西家大門時,總覺得自己像是逃出去的。
又像是見不得光的孤魂野鬼,除了路過廳堂時大家象徵性地給她打了個招呼之外,竟沒人問一句她要去哪,也沒人叮囑她多加件衣服,夜裏涼。
門外兩個保安談笑風生:
“知道嗎羅馬城郊那個鎮子把河道拓寬了,看來今年又有貢酒了。”
“那不還是多虧了我們女公爵在布萊恩公爵面前的美言喬伊小姐通情達理,心繫百姓,真不愧是當得起大任的女人。”
“那可不是嗎聽說河口那邊還給咱們女公爵修了塑像呢。”
“要不是因爲那位stacey小姐,潘西家也不至於淪落成這樣。你說同樣都是女人,都是千金小姐,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她懂什麼啊上次春狩就是因爲她,鬧得那叫一個滿城風雨她不過就是仗着自己是聖座的女兒,出身比我們公爵高一等,別提有多目中無人了。”
“哼,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懂什麼她喫過苦嗎受過罪嗎不過也就是個漂亮點的花瓶,整天穿金戴銀,沒事兒就逛逛商場做做頭髮,哪能跟我們女公爵比”
“是啊,鎮子裏的人也都在罵她呢聖座這麼多年無所作爲,還因爲她把潘西家削爵了。上個月遊行上訪的都鬧到梵蒂岡門口了,聖座頂不住壓力才恢復了潘西家的爵位。”
唐言蹊的腳步猛地在庭院外剎住。
遊行上訪,她爲什麼從來都不知道
鎮子裏的人都在罵她。
罵她什麼,罵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麼
她從來不知道,一牆之隔的殿外,她盡心盡力維護的百姓竟然是這樣看待她的。
一回頭,傑弗裏面色凝重地正望着她,和她伸出的、擋在他身前的手,“大小姐,您讓我過去好好教訓一下那兩個口無遮攔的傢伙”
“教訓什麼”唐言蹊輕描淡寫地開口,吐字時脣邊呵出了淡淡的霧氣,“非議我這輩子受得太多了。”
“可是拓寬河道明明是您”
“重要嗎”女人脣畔漾開淺笑,目光卻很空洞,“他們說的遊行上訪是什麼時候的事”
傑弗裏抿了抿脣,沒說話。
“我在問你話。”唐言蹊的聲音陡然沉下來,“爲什麼我一點都沒聽說”
這兩個月來她幾乎接手了江姍全部的工作,如果真鬧到梵蒂岡門口了,她沒理由不知道。
“這件事是唐先生和聖座親自處理的。”傑弗裏看瞞不下去了,才如實道,“他們怕您知道了傷心,所以沒讓我們告訴您。”
唐言蹊“哦”了一聲,望着遠處的夜幕,忽然側過頭,微微笑道:“所以現在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全世界都在對喬伊歌功頌德,全世界都在罵我”
“”
也對,不然爲什麼今天的授爵儀式上,那麼多人來爲女公爵賀喜。
在他們眼裏,喬伊大概是真的實至名歸。
“大小姐,您受委屈了。”
傑弗裏低聲勸她,“可是我們畢竟要賣布萊恩公爵一個面子,這件事沒辦法解釋。”
“我明白。”唐言蹊應下,傑弗裏在一旁小心地觀察着她的反應,發現她確實沒有表現得很在意,反而像是在想什麼事情出神。
“您在想什麼”他忍不住問。
“想一個故人。”
“什麼故人”
唐言蹊沿着池塘邊的石子路一步步走着,心平氣和地開口道:“以前我也經歷過類似這種千夫所指的處境,那時候全世界都覺得我罪大惡極,什麼壞事是我乾的。”她眯了下眼睛,尾音上揚,“你猜後來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