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擡眼瞧他,笑眯眯的,那笑意比起以往落得更真也更深。
“我已經安排好了最優秀的護理團隊,這次把何先生帶回去以後,他的身體一定能恢復得更快。”肖恩信誓旦旦地保證,而後卻忽然想起什麼,開口朝霍無舟問,“霍先生也和我們一起走吧”
霍無舟正在爲病牀上男人係扣子的手微微一僵。
赫克託頂着一頭蓬亂的頭髮,從劉海縫裏看到了男人薄脣緊抿的模樣。
到底是十幾年的兄弟,他眼球一轉就猜到了老霍心裏在想什麼,沙啞着開口幫腔道:“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他語速還快不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得有些喫力,“她不是做完手術就要嫁人了嗎你還真打算留下把她送出閣”
唐言蹊知道容鳶出事的事,但是幾次過來看赫克託,霍無舟都攔着不讓她順路去看看容鳶。
她很不解,卻又覺得霍格爾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而且她回榕城都是祕密回來的,若是讓容鳶知道了,免不了就要讓那人知道。
所以唐言蹊也就順其自然了。
這次她卻多嘴問了句:“手術什麼時候”
霍無舟沒回頭,淡淡答:“明天。”
“明天”唐言蹊一下子從椅子上竄了起來,“爲什麼這麼着急”
霍無舟低低一笑,反問:“儘快做手術不好嗎身體恢復了就能回家了,沈月明總不能一直拖着不讓她回去見父母。”
唐言蹊眸色複雜地瞧着男人微笑的側臉,說不上緣由,她覺得這個笑容太完美,每個細節每個弧度都像是精心設計好的,完美到不真實。
“你希望她回家”赫克託問。
“我希望她身體儘快恢復。”
“這是兩碼事。”唐言蹊撇嘴。
霍無舟緘口不言了,許久,才說:“或遲或早的事罷了。”
赫克託和唐言蹊對視了一眼,心裏同時泛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老霍。”赫克託道,“我要是你,就不會把她拱手讓人。自己愛着護着的女人,憑什麼”
唐言蹊無聲嘆了口氣,對赫克託使了個“閉嘴”的眼色,恐怕霍格爾還沒跟他說過他和紅桃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如果赫克託知道了霍格爾心裏念念不忘的人是紅桃,估計也不會認爲眼下的死局太簡單。
“我一會兒下樓看看容鳶。”唐言蹊道。
霍無舟回頭瞧了她一眼,這次破天荒地沒有阻攔,“她應該醒了,八點多要去做個檢查,沈月明一般九點會來,你過半個小時再下去,說幾句話就上來。”
唐言蹊擺擺手,“你婆婆媽媽的。”
赫克託深以爲然,“他這陣子一直這樣,您是沒見到。每天張口閉口全都是樓下那位大小姐,也不知道是有多捨不得,每次提起沈月明三個字恨不得舌頭都要咬掉了。你說我們老霍,儀表堂堂,能力超羣,再奮鬥個三五年,容家算個什麼怎麼就配不上那位大小姐了”
他說話說得慢條斯理偶爾還舌頭打結,唐言蹊聽得“撲哧”一聲笑出來,還沒開口,霍無舟就一個巴掌拍在了男人後背上,“嘴巴能歇會嗎”
“我說的不對嗎”赫克託據理力爭,“喜歡一個人爲什麼要畏畏縮縮,你就只活一輩子,難道還要爲了別人活”
你就只活一輩子,難道還要爲了別人活
這話,說者無心,聽者卻都沉默了。
唐言蹊也不知怎麼忽然就想起了墨嵐臨死前“不要回去”那四個字。
她回過頭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赫克託,“你連戀愛都沒談過的母胎單身狗,也好意思來開講座老子離過婚的都沒說話好嗎”
她本以爲赫克託會像以前一樣被她一眼看到慫。
可是這次,沒有。
牀上的男人雖然行動不便,卻看得出用盡全力挺直了腰板,很是認真很是鄭重地回望着她。
“老祖宗,你是離過婚,是生過孩子,你可以說在這些方面的經驗遠勝過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聰明,頭腦好,有遠見,爲人誠懇善良,但是,”
赫克託頓了頓,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