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何苦要求他……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男人的嗓音從她頭頂落下,“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她閉上眼,道:“你手裏有我幾本書,是不是?”
陸仰止檀黑的眸間劃過短暫的錯愕,很快歸於沉寂。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但對於陸仰止這樣的男人來說,沒否認,大約就是默認,唐言蹊用一種她很善於拿捏的低聲下氣的語調說:“你能不能借給我用用,一天就好。”
什麼時候她看自己的書也需要問別人的同意了。
“就爲了那四本書?”男人脣梢浮動着些許清冷的笑意。
不然呢,他又以爲是爲了什麼,這裏還有什麼值得她唐言蹊留戀的東西嗎?
沒有。
她五年前就做得明明白白了。
沒有!
“那四本書裏所有的病毒代碼都已經被破譯了。”他冷聲道,“你就算拿回去也沒用。”
唐言蹊偏着頭,不去看他過於犀利的視線。
開口,語氣平靜安然:“我沒想拿回去害人。”
也不知她是做過多少喪盡天良的事呵,讓他第一反應就是她要拿回那些代碼,繼續爲禍世間。
其實陸仰止很明白,那些代碼於她而言根本毫無用處。
若她願意,再寫出四本比那些更高明更簡短的,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他總是忍不住這樣說。
總是忍不住一刀一刀往她心上戳。
他喜歡看她驟然變化的臉色,喜歡看她無法掩飾的表情。
什麼都好過一臉假惺惺的微笑,好過她誠惶誠恐、討巧賣乖背後那些對一切都無所謂的心。
“那些東西是很珍貴的資料。”唐言蹊壓低了聲音,“我想借回來看一看。”
聽陸相思說,陸仰止整理的是她幾年來寫過的最有代表性的一部分,好像是從她很小的時候,一直到五年前,這其中記載着她的成長和變化,記載着她的邏輯思維能力慢慢進步的過程,最適合水平有待提高的宗祁。
畢竟,站在她如今的高度,是再寫不回青澀年少的風格了。
而她此時此刻純熟的功底,對宗祁無法產生半點幫助,反而會適得其反,讓他認識到差距,望而卻步。
“那些東西是很珍貴。”他嗤笑,“我也沒打算借給你。”
說完,陸仰止鬆開了手,“相思五歲了,從來沒有跟我撒過一句謊。今天爲了幫你,晚上她要被打手板了。”
唐言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陸仰止,她是你女兒,你怎麼下得去手!”
“就是因爲她是我女兒。”男人冷冰冰的話語毫不容情地打斷她,“所以我纔不希望她變成像你一樣的人。唐言蹊,別總妄想拿你自己所謂的善良去拯救別人,把別人推進火坑裏的,次次都是你。”
她無聲笑了,“好,只要你把那四本書借給我,我保證以後離你和你女兒遠遠的……”
明明,說好帶她出去玩的。
卻也只能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了。
陸仰止這次連理都懶得理她,“出去。”
唐言蹊仍靠在門上,良久,揚起苦澀的笑。
誰知她轉身扶住牆的瞬間,竟無意將燈的開關碰滅了。
臥室驀地陷入一片黑暗,唐言蹊手忙腳亂就要將它重新打開,摸索間腿撞在了門框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人緊蹙着眉頭,回身,想看看她又要玩什麼花樣。
昏暗的視線中,只看到女人彎着腰,手在腿上不停地揉。
她的動作讓他莫名想起第一天在醫院裏,護士端着托盤要來給她上藥,說她在漆黑的別墅裏磕傷了膝蓋。
陸仰止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大掌緊握成拳,在兩個選擇中猶豫了須臾,最終還是走上去將她抱起來。
“唐言蹊,你就是個麻煩精。”他厲聲斥道。
唐言蹊也覺得尷尬,這間屋子還是她親自盯着裝修、又住了好一陣子的,居然發生這樣的事,還在陸仰止面前。
怕是他又要以爲她懂什麼歪腦筋,耍手段要算計他了。
唐言蹊在心裏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什麼,急忙道:“你放我下來!”
“鬧什麼。”陸仰止的態度依舊算不上好,嘲弄道,“放下來你磕死在我家臥室裏,算你的責任還是我的?”
唐言蹊靜了兩秒,道:“陸仰止,你能不能不要總動手動腳的?”
男人冷嗤,“這時候想起道德廉恥了?”
“你胳膊有傷……”
微弱的嗓音劃過誰的心,男人的胸膛微不可察地震了震。
眼底有晦暗的顏色,流淌而過。
唐言蹊坐在牀上,感覺很氣餒。
今天早晨她在集團看到他時就已經注意他沒纏繃帶了。
醫生管不住他,他自己就永遠不記得在意!
他經常說她是當媽媽的人了,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現在他自己當了父親,倒開始把什麼都拋之腦後了。
但是,二人的身份擺在這裏,她就算再急再氣,也無法像曾經那樣叮囑他愛惜身體。
於是話到脣齒間繞了個圈,最終還是換成:“其實你把燈打開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走。”
陸仰止看到她說話時一張一合的菱脣,在昏暗的光線中,有如暗夜精靈般上下舞動。
唐言蹊坐在牀沿,只感覺到一個帶着炙熱體溫的胸膛忽然貼了上來,緊接着,她整個人都被壓倒在身後柔軟的牀墊中。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什麼堵住了脣。
輾轉流連,從節奏到動作,盡是她所熟知的,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