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67章 他還沒那麼重要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這樣問,卻還是糯聲回答:“將、將近二十年……”

    “將近二十年。”他直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從她身上收回,按住了自己英俊的眉心,“你還是記不住,她是個左撇子嗎?”

    一句話,說得莊清時臉色煞白。

    唐言蹊,她,她是個左撇子!

    她震驚地望着自己左肩上的傷口。

    回憶起來,那天在山上,那女人的確一直用左手握着刀。

    一個左手握刀的人,理應將刀捅進她的右肩。

    莊清時呆滯了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直在看我笑話?”

    “沒有很早。”男人不冷不熱地望着她,“我也是剛剛纔確定。”

    莊清時狐疑,“什麼?”

    “她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陸仰止轉身往門口走去,留給她一個冷肅而疏遠的背影,“她的左手和右手一樣靈活,她是個可以同時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的天才。這一點,我以爲你記得。”

    莊清時頹然撞靠在病牀的軟墊上,閉着眼睛苦笑道:“所以你方纔那句話,只是在詐我?”

    說着她又恨恨睜開眼,“不,你送我來醫院都只是爲了拆穿這件事,對不對!”

    “清時,害人終害己。”他沒回頭,以一貫低沉好聽的嗓音漠然道,“當時我確實有些懷疑,但總覺得你還不至於爲了一個唐言蹊做出這種不理智的事情來,所以不曾深究。倘若你今晚沒有再提起那件事,我也就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是她提了。

    因爲她的肩膀傷成這樣,卻也沒見他如何懲罰唐言蹊來替她出氣。

    莊清時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在他眼皮底下耍心機,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她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從牀上跑下來,從身後抱住他的腰,“仰止,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睛裏滾落,“我太怕失

    去你了,仰止,你以爲我等了你多久,五年嗎?不是的!我從小就喜歡你,我從小就想嫁給你,你懂嗎?可是五年前,卻被她捷足先登了……這五年來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如何?難道還不如一個婚內出軌的女人嗎?”

    不知究竟是哪個字觸到了男人的心,他偉岸又高大的身軀驀地一僵。

    “我太害怕了,你根本不會明白的。從她一回來你就對她那麼特別,而她還用着你們結婚紀念日當密碼,還將你送給她的戒指戴在手上,還說她對你從來就沒死心,非要和我爭一爭你!我真的太害怕了……”

    她的幸福來得那麼卑微可笑,彷彿是從老天爺那裏借來的。

    每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安,現在終於,要物歸原主了嗎?

    她不甘心啊!

    陸仰止卻俊眉一沉,黑眸間蓄起深不可測的幽光。

    “你說什麼?”他低聲問,撥開她的手,回頭將她望住。

    莊清時匆忙拭乾淨眼淚,攢出笑意,“我喜歡你這麼多年,讓你很驚訝嗎?”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莊清時指天發誓,“如果有半句假話,我——”

    “好了。”他按住她的手,沒讓她繼續說下去,“一會兒你的經紀人Amanda會過來,腳傷還沒好,明天不必去劇組拍戲了。宋井留在這裏守着你,我先回去了。”

    莊清時一怔,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仰止,你不陪我了嗎?”

    他沒再給她一個字,大步離開了。

    莊清時就獨自躺在病牀上,不知發了多久的呆,直到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她才頭疼地靠在枕頭上,落寞地閉上眼。

    這一晚,註定是所有人都無法安眠……

    ……

    第二天一早,唐言蹊是被手機鬧鈴吵醒的。

    像她這樣又懶又愛犯困的人,一般總是要訂十幾個鬧鈴才能成功起牀。

    不過,也許是因爲昨晚的事情太過驚心動魄,讓她始終無法陷入深度睡眠,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就驚醒過來。

    她抱着被子,茫然瞧着窗外乍亮的天光,好半天都忘記關掉鬧鈴。

    動了動身體,像散架般,從裏到外都疼。

    簡單梳洗過後,她披上一件襯衫,慢吞吞地下了樓。

    樓下的餐桌上擺着兩個人的早餐,一邊的座位空着,另一邊,男人坐在那裏看早報。

    晨曦在他丰神俊朗的容顏外勾了一層金邊,光芒在他挺拔的鼻樑上輕輕推開,襯得該深的地方深,該淺的地方淺,五官立體得很有味道。白襯衫熨帖得一絲不苟,袖口稍稍捲起一些,露出價值不菲的手錶。僅僅是簡單坐在那裏,就隔空在整間偌大的餐廳裏形成了不容小覷的氣場。

    唐言蹊不愛讀書,卻也記住了祭神的古曲裏有那麼短短四句用來話——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每個字,都在他身上被還原得淋漓盡致。

    這安詳沉靜的畫面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還是五年前一個平平淡淡的早晨,她匆忙下樓,嘴裏嘟囔着“你怎麼又把我鬧鐘關了”,一邊飛撲到慢條斯理喝着咖啡的男人身邊,抱住他一陣繾綣。

    那時他總問她:“既然不用上學,爲什麼不再睡睡?”

    她也總打着哈欠,嬌軟的尾音帶着一點點委屈:“你好忙的,我每天就只能看到你一小會兒,睡覺什麼時候都能睡嘛。”

    他也不會多說什麼,接過她遞來的吐司,依然按着自己的節奏將它喫完,眼角眉梢處凝着冷淡與自成一脈的恢弘平靜,也未見得有多感動,亦沒有說一句類似“我今晚早些回來”的話。

    此刻,唐言蹊站在樓梯上,遠遠望着餐桌邊的男人,靜靜回想着當年,總算有些明白,爲什麼大家都說她作踐自己。

    有些人,根本不是努力就能爭取到的。

    她靠着一個孩子逼婚上位,他便打了她的孩子,又將她扔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裏。

    唐言蹊微不可察地翹了下脣角,眼神涼了三分,轉身準備再上樓。

    “過來喫東西。”身後傳來男人醇厚低磁的聲音,“既然已經起來了。”

    “你當我夢遊吧。”她這麼說,“我還沒睡醒。”

    身後的男人沉吟片刻,語調依舊按部就班,“昨天晚上就沒喫什麼,跟我賭氣也不必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大約是爲了印證他這句話,她的肚子居然真的叫了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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