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85章 懸樑、刺骨
    火勢越來越大,直升機降落在樓頂平臺時,唐言蹊一打開艙門就有種身在籠屜、快要被熱氣蒸熟了的感覺。

    機艙裏的消防員隨她一起下了飛機,動作極快地將保證安全的繩索系在她腰間。

    “火已經燒到將近45層的位置了。”對講機裏傳來消防指揮的聲音,“你們沒有多少時間,拿完東西要儘快出來,遇到一切情況,都要先保證人身安全。”

    消防員對着手裏的對講機利索應答:“是!”

    而後擔憂地望着唐言蹊,“你確定不需要人跟着?”

    唐言蹊睨他一眼,“確定。”

    陸仰止都肯以身犯險去拿的東西,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若能讓旁人輕易接觸,他大可以一開始就讓消防員進去取。

    樓頂上的空氣愈發灼熱,唐言蹊卻覺得靈臺中前所未有的清明冷靜,她攀着繩索,一點點下到49層。

    樓道的窗戶開着,她身量瘦小,動作又靈活,很容易就鑽了進去。

    空氣無法大面積流通的樓道里,顯然比外面更像個蒸籠。

    腳尖剛落到地面,唐言蹊就感到胸口無比憋悶。

    但她沒有時間猶豫,迅速拆掉了身上的安全防護索,往總裁辦跑去。

    樓下,所有人都憂心忡忡地盯着不停往上卷的火舌。

    陸仰止只覺得那火苗彷彿舔在他心上,燙得整顆心都蜷縮在了一起,五指緊握成拳,沉聲道:“再調一輛直升機過來。”

    宋井詫異,“陸總!您可千萬別衝動,火還沒燒到總裁辦,唐小姐肯定會安然無恙的。”

    其實他想說,就算火真的燒到了總裁辦,多一個陸總上去,又能如何呢。

    在這巨大的災害面前,誰能做的都太有限了。

    孟文山還跪在地上,莊清時氣極,罵道:“你怎麼這麼不爭氣!自己值幾斤幾兩、自己心裏沒數嗎?我好不容易纔說服仰止留下你,你居然敢出去賭博欠債,還膽大包天打起了陸氏的主意,真是不可救藥!”

    容鳶就在一旁看着她訓斥孟文山,冷笑着補了一句:“這有什麼新鮮的?老話說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莊清時的臉色頓時就垮了,奈何確實是自己家親戚有錯在先,她也只能忍着,“容總,念在他是初犯,又沒給公司造成太大損失,這次能不能……就饒他一回?”

    “能不能不是我說了算的。”容鳶還是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瞥了眼身旁被大火吞噬的大廈,“如果那裏面的女人沒事,一切都好說;如果她出個什麼三長兩短……”

    她頓了頓,收起笑容,眉心間霎時如霜降,“別說是你莊家一個小小的表親,就連我,也難逃師哥的責難。”

    莊清時咬牙。

    她是希望唐言蹊死在裏面的。

    可是,在看到身邊瑟瑟發抖、面如土色的孟文山……

    十指緊扣掌心,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你個蠢貨!自求多福吧!”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天地間猛地起了一陣風。

    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眼睜睜看着才燒到46層左右的火苗倏忽間被風吹得竄上了頂樓。

    容鳶瞪大了眼睛,心裏“咯噔”一聲,連最是冷淡的霍無舟都難得緊蹙了眉頭。

    那邊,深沉冷峻的男人已然奪過消防指揮手中的對講機,嗓音如怒不可遏的驚雷:“下來!帶她下來!立刻,馬上!”

    可對講機那頭卻傳來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伴隨着消防員無奈的言語:“陸總,她已經進去了。”

    男人手指驀地一攥,手背上青筋突起,對講機的外殼就這麼被他生生攥裂了。

    碎片扎進他的手心,他卻渾然未覺。

    因爲,一種難以言喻的慌張,瞬間,已經席捲了他的整片神經。

    從小到大,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宋井愕然瞧着男人一步步往火海里走去,彷彿對周圍灼人皮膚的火焰毫無感知。

    他顧不上那麼許多,撲上去就死死將男人往外拽,臉上掛着未擦去的髒污灰塵,“陸總,陸總您不能進去!您不能進去!”

    “滾開!”陸仰止拔高了聲音,疾言厲色,“都給我滾開!”

    沒人見過這樣的他,就連容鳶都被嚇得呆了兩秒。

    而後迅速反應過來,咬着脣道:“師哥,切莫衝動!你就算不爲家人考慮,也想想你女兒!況且,公司機密被盜的事還需要徹查!萬一她真有什麼閃失……”

    容鳶說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明顯感覺到男人的黑眸中戾氣大漲,駭人至極。

    她卻只能硬着頭皮迎上他的目光,心一橫,道:“萬一她真有什麼閃失,你也好替她報仇。”

    場面隨着她的話陡然寂靜下來。

    男人闔了下狹長的鳳眸,再睜眼時,眼底泄露出湛湛寒凜的鋒芒,薄脣上下一碰,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查!”

    宋井肅然應道:“是!陸總!我這就派人去查!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漏網之魚!”

    ……

    樓上,女人剛從陸仰止辦公桌的抽屜裏取出一個文件袋,樓道里就有滾滾濃煙涌來。

    緊接着火焰洶洶而至,卷着夜幕下的狂風,像爆炸般衝破了辦公室的門。

    沙發、百葉窗、衣架上的衣服等等可燃物在一瞬間就被燎上火苗燒了起來。

    唐言蹊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

    待她再睜眼時,周圍已然是一片火海。

    她順手抄起辦公桌上的幾隻水杯,裏面還有他今天喝剩下的茶水、咖啡,應有盡有。

    唐言蹊想也不想就全部澆在了自己身上,準備帶着文件一起衝出去。

    可是——

    紙質的文件,她要如何從火海里帶出去?

    往上澆茶水、澆咖啡,就更不可能了。

    猶豫了不到兩秒,她一咬牙,直接拆開了牛皮帶外的裝訂線。

    十三頁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字母、數字,最後一頁簽着男人龍飛鳳舞、筆力虯勁的名字——陸仰止。

    那三個字彷彿戳中了她心裏的什麼。

    唐言蹊手腕顫抖地將這十三張紙貼在了胸口上,微微閉了下眼。

    那三個字,不偏不倚地貼着她的心門。

    片刻,她深吸一口氣,藉着火光,重新翻開了文件。

    這四周環境昏暗,只有殷紅的火苗和濃濃的煙塵,刺得她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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