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燻着她的瞳孔,詭異的光線更讓她角膜生疼。
她一邊流淚一邊擦淚,到最後,是真正變成了無助地哭泣——
記不住……
記不住!
她記不住這些東西!
這環境太過危險,有關金融的東西她又一竅不通。
再加上近些日子對大腦的超強度損耗,她已經,頭疼了好幾天了。
“怎麼辦,怎麼辦……”
唐言蹊不知所措地癱坐在地上。
仍然盯着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揹着揹着又哭出聲來。
她用杯子砸在自己的腦袋上,啞聲咆哮:“記啊!你倒是往裏記啊!”
文件被她的手指猛地捏成一團。
女人淚流滿面,五官裏是肆意的絕望。
“爲什麼記不住,怎麼辦,陸仰止,我幫不上你了,怎麼辦……”
有那一瞬間,她簡直想死在這熊熊烈火裏。
可是下一秒,卻又抓着地毯的邊緣,緊咬牙關將文件重新攤開。
她能聽到神經斷裂的聲音,能感覺到自己在如何耗費着自己的心血,甚至覺得腦子裏空蕩蕩的,在濃煙火海中,愈發昏沉。
大火逐漸燒到了頂層。
飛行員摘下頭盔,對着外面的消防員喊道:“火已經燒上來了,再不起飛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消防員下定決心,“我馬上下去把她帶出來!”
……
幾分鐘後,頂樓傳來直升機機翼旋轉的劇大聲響。
所有人都擡頭望過去,陸仰止更是緊握着拳頭,死死盯着直升機降落。
氣流還未散開,他就不管不顧地大步上前,拉開艙門。
機艙裏,女人安靜地倒在消防員懷裏,面容青蒼、渾身溼透,胳膊上更是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她的眉心再也不復往日的驕縱活力,而是死氣沉沉的,如同——
一個鋒利到可怖的念頭擦過腦海,陸仰止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下後腦,呆立在原地。
心臟一寸一寸地收緊,心頭的血液被擠了個乾乾淨淨。
忽然,在他震愕無措的目光中,女人蒼白沒有血色的菱脣開闔了一下,不知在念着什麼。
陸仰止眸光一顫,被擠出的血液瞬間逆流回心臟,陡然將心房撐破,痛得幾乎痙攣。
他想伸手把她抱起來,又怕指尖的鋒芒摧毀她脆弱的生命力,於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望着她。
那份文件,究竟還是沒能拿下來。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涉險?
喉結滾動,低低笑出聲。
就只爲了證明給我看,你是無辜的嗎?
其實,是與不是,又如何。
別說是區區一個陸氏。
就算是你蕩平這整座城。
我除了恨得咬牙切齒,又還能拿你怎麼樣。
男人幽深的黑眸倒映着天邊清冷的月光,無喜無悲,卻又有很多情緒,點點滴滴地滲透到空氣裏,繚繞於方寸之中。
還是容鳶最先冷靜下來,吩咐道:“救護車,救護車呢?”
赫克託猛地回神,一旁救護車裏的醫生護士紛紛跑上去,忙得人仰馬翻。
消防員長舒一口氣,靠在直升機的機艙座椅上,心有餘悸地捏着眉心。
腦海裏回想的還是方纔,他破窗而入、到總裁辦公室裏救她時,看到的那一幕。
女人跪在烈烈火海中,淚水爬了滿臉,一邊喘不上氣地慟哭,一邊視線不肯離開地上的紙張片刻。
然後,她抄起水杯,猛地砸在地上。
拾起最爲鋒利的碎片,往胳膊上狠狠一劃。
血流如注,她混沌的目光卻清明許多,蒼白着臉蛋,將面前看過的紙隨手一揚,扔進身後的熊熊大火裏。
她不停重複着這個動作,機械得讓人心底發冷,最後左臂上劃滿了傷口,她又去劃右臂。
消防員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麼。
只是腦海裏莫名浮現出那四個字——
懸樑、刺股。
古人是爲了以這種自殘的極端方法來保持清醒、好刻苦讀書考取功名。
而她,卻是爲了什麼?
……
昏暗中,眼皮像是被什麼黏住,唐言蹊費了很大力氣,才緩緩睜開。
面前的景物忽近忽遠,模模糊糊,只能隱約看清是白色的背景。
嗓子幹得快要裂開,她說不出一個字。
吸了口氣,五臟六腑卻無一不痛。
連氣管都彷彿被人切斷過一次再接上的,這一吸氣,又停不住地咳嗽起來。
病房裏的咳嗽聲驚了外面的人,護士忙推門而入,將她上下檢查了一番,卻發現她的瞳孔沒有焦距似的睜着。
護士一愣,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晰很大聲地問:“您醒了嗎?唐小姐,聽得見我說話嗎?”
唐言蹊想給出一點反應,卻擡不起手,只是動了動僵硬的手指,以示自己聽見了她的話。
“醒了,確實是醒了!”護士驚喜道,“您終於醒了!我馬上去叫醫生,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