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猩紅的光。
他怔了下,對收拾東西正要下班的人道:“是有人觸發隱藏劇情了還是這傢伙眼睛裏的燈又出問題了?”
正要下班的人手裏動作一頓,放下揹包進監控室看了一眼,“沒出問題,是有人進去了。”
“哈哈,真的?”那人臉上隱隱顯露出興奮,“我在這裏面來回來去走了二十幾次才發現了隱藏劇情的開關,居然有人一次就中了?這麼幸運?”
“幸運?”另一人鄙夷地看他一眼,“倒黴還差不多吧?那屋裏的東西那麼嚇人,也就你們這種變態才喜歡玩。”
“什麼變態?3D全息投影,AI人工智能,這都是世界上最頂尖的科技成果,排隊去博物館都不一定有機會見識見識,花幾十塊錢買張門票就能體驗一把,這不是賺了、不是幸運,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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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我下班了。”收拾好東西的人興趣缺缺地往外走。
走時,想起什麼,又回頭叮囑道:“你注意着點監控,別總玩手機,裏面萬一有情況趕緊去把人救出來,那間房的牆壁做過特殊的吸聲處理,裏面呼救外面的人聽不到,只有監控能看見。千萬好好盯着,上次不是就有個人不小心撞進去,嚇得直接被救護車拉走嗎?”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你趕緊走吧。”
……
唐言蹊再睜開眼時,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周圍很黑很黑。
她是以一種跌倒的姿勢坐在地上的。
尾巴骨疼得好像要裂開。
她伸手揉了揉,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應該是從什麼地方掉下來——不,滑下來的。
想起什麼,她陡然瞪大了眼睛,大聲喊道:“相思!”
“相思你在嗎?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還好嗎?媽媽在這裏,相思!”
無人應答。
甚至,聲音撞在牆壁上就被吸納了,聽不見回聲,顯得有氣無力。
她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神經也剎那間揪緊,“相思!”
相思人呢?
她還好嗎?
這是個陷阱嗎?相思有沒有落到這個陷阱裏?
她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找媽媽?
唐言蹊再也坐不住,掙扎着起身,腿一軟差點又跌回去。
剛纔她明明是跟在相思身後的,可是相思問她的問題讓她有點走神。
再回過神時,本來在她眼前的女孩,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裏了。
唐言蹊只能忍着心慌,在黑暗中辨別四周的腳步聲,然後像個瞎子一樣摸索着往那邊去。
結果不小心滑進了牆角附近一個不起眼的洞裏。
她甚至沒印象那個洞是什麼時候出現在牆角的。
四壁上的吸聲板讓她十分確定這不是個意外,而是個經過特殊處理的、有可能是專門拿來給遊客做“彩蛋”的屋中屋。
這種認知讓她既開心又憂慮。
開心是因爲至少她沒掉進什麼鳥不拉屎雞不下蛋、死在裏面都沒人知道的荒郊野嶺,最後,肯定會有辦法出去的。
憂慮是因爲,如果這是鬼屋的“終極彩蛋”,那這個屋裏即將發生的一切……
她實在不忍想象。
就在這時,耳邊悠悠傳來悠悠的歌謠聲——
“妹妹揹着洋娃娃
走到花園去看櫻花
娃娃哭了叫媽媽
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爲什麼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麼心事就對我說吧……”
那聲音稚嫩、輕快,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歌詞也沒有任何問題,卻無端唱得人頭皮發麻。
唐言蹊突然捂住耳朵,不想再往下聽了。
她急不可耐地找着出口,身後,倏地亮起了一束光。
那手還沒碰到她,只是攤開在唐言蹊面前,就讓她猛然窒息。
唐言蹊努力鎮定下來,腳下不自覺地後退,“你是誰?你爲什麼在這裏?你想幹什麼?”
這個屋子裏怎麼會有女孩?
之前掉下來的,還是……
唐言蹊還在想着,那女孩就“咯咯”笑出聲來,“你想知道我是誰?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呀……”
“我不聽!”唐言蹊想也不想就打斷,頭皮更麻了。
女孩卻不管她說什麼,滿臉帶笑地唱起歌:
“從前我也有個家
還有親愛的爸爸媽媽
有天爸爸喝醉了
揀起了斧頭走向媽媽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
紅色的血啊,染紅了牆
媽媽的頭啊,滾到牀底下
她的眼睛啊,還望着我呢……”
女孩邊唱邊走近了她,“我和爸爸殺了媽媽,我和爸爸殺了媽媽……哈哈哈哈……然後爸爸拿起斧子,又走向了我……”
唐言蹊被她唱得毛骨悚然,四周的漆黑更像潮水般束縛着她,讓她無力呼吸,“你住口,閉嘴!別再唱了!”
“你害怕我嗎?”女孩歪着頭笑,“不用怕呀,我是人,我是活着的人。”
唐言蹊的心臟驀地停止了跳動。
“你知道爲什麼我沒死嗎?”女孩問。
可眼前的女人臉色蒼白,瞳孔縮得很緊。
女孩用天真無邪的語調,在她耳邊輕聲道:“因爲啊,我,殺了我爸爸……”
“啊!!!”唐言蹊捂着耳朵尖叫了起來,“你走開,滾開!”
——因爲啊,我,殺了我爸爸……
幾個字,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她的靈魂。
女人的褐瞳裏攀上幾絲裂紋,驚愕而恐怖。
四面八方綿延不止的聲音,就着五年前觸目驚心的場景,交替在她耳畔、眼前浮現。
她靠在牆上,渾身哆嗦地厲害。
這輩子,從未經歷過如此可怕的事情。
怕到已經不能用怕來形容,怕到噁心,噁心到扶着牆乾嘔。
恨不能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纔好。
——我殺了我爸爸。
——殺了我爸爸。
——爸爸……
她縮成一團,淚流滿面地抱着自己。
那女孩一步步走來。
地板上能聽到空靈的腳步聲。
是她在靠近。
唐言蹊用頭往牆上撞,崩潰一般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也不知怎麼,她手上就多了一灘血。
鮮紅鮮紅的,十分刺目。
她還愣着,女孩“咯咯”笑了,“對,就是這樣,我也看到了好多血呀,在我殺死我爸爸的時候。爲什麼你手上也有血呀?你也想殺掉你爸爸嗎?”
“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唐言蹊從指尖到心底都是冷冰冰的,撞牆的幅度越來越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殺他,我沒有……啊!!!”
她不想害任何人。
她沒有。
唐言蹊揪着自己的頭髮,手慢慢伸到自己脖子的位置,很想用力掐死自己。
如同魔怔了一般。
“陸仰止……”她也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聲音叫他的名字,因爲牆壁上沒有迴音,所有聲音聽起來都細弱得要命,“陸仰止……救我,救救我……”
也就在她手上開始用力的那一秒,一扇牆壁轟然倒塌。
塵埃飛揚,外界刺眼的陽光不分先後地擠進這狹小的空間裏,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端立於萬丈光芒中。
她看不清男人驟然驚變的臉色,只能感覺到有人風一般地掠到她身邊,將她緊緊抱住。
暴怒的嗓音從她頭頂墜下,“唐言蹊,我就沒見過比你還不惜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