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爲陸仰止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臨淵峙嶽的大丈夫,怎麼也不至於是個懼內的。
現在卻發現他着着實實就是個妻奴。
思及至此,容鳶又不明白了,“你家老祖宗守着個近水樓臺的月亮自己不用,爲什麼讓我來辦這喫力不討好的事?”
她直接找陸仰止不就完了麼,還把她扯進來。
霍無舟面不改色,“她忙。”
容鳶想了想,“確實,最近多事之秋,光一個蘭斯洛特也夠難爲她了。”
霍無舟靜靜聽着她的話,沒搭茬。
再忙又如何,該辦的事,唐言蹊一樣不差地都會辦好。
她也沒吩咐過一定要在這兩天從莊氏舊樓裏找出什麼線索。
只是,剛纔的他,實在凹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讓容鳶放下手裏收拾的箱子了。
可是他看到她滿臉期待地收拾箱子準備和另一個男人走,就覺得心裏有無數螞蟻在啃噬。
到底是因爲這張臉。
還是別的什麼。
無從得知。
電梯到達頂層,容鳶率先走了出來。
董事長辦公室不出意外地被人鎖着。
霍無舟只看了一眼,便道:“回去吧。”
容鳶皺眉,“你有毛病啊?來都來了,不想辦法進去?”
純是在浪費她時間好玩嗎?
霍無舟抱着手臂,道:“弄壞了麻煩。”
容鳶皮笑肉不笑,“麻煩也麻煩不到你頭上,讓開。”
說着,她一手把男人推到一旁,從兜裏掏出自己平時用的小黑卡子,輕車熟路地往鎖眼裏捅。
霍無舟眯着眸子,嘲弄:“看不出來容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會做這種溜門撬鎖雞鳴狗盜之事。”
容鳶頭也不擡,似習慣了他的調侃,攏了下頭髮,露出精巧尖細的下巴,目光還認真地盯着鎖眼。
“小時候調皮被
鎖在家裏,沒有這點本事怎麼出門?”
話音一落,身旁的男人眸光陡然一僵。
面部俊朗的線條緊緊繃着,似壓抑着什麼。
容鳶只聽到他低了好幾度的嗓音傳來,“你家裏很喜歡把孩子鎖起來管教?”
“也不是吧,誰沒有個熊孩子的年紀。”她繼續捅着手裏的鎖眼,“這玩意還挺有設計感,我都捅不開的鎖,少見。”
這話彷彿一瞬間把霍無舟的靈魂扯到了另一個空間裏,那時,也是個樣貌清秀的少年,志得意滿地告訴他:“這世界上就沒有我捅不開的鎖,包括你心裏那把,不信我們打個賭。”
零星的疑慮被排山倒海的痛楚掩蓋,他再也不敢仔細思索下去,只是站在原地,怔然。
容鳶實在拿它沒辦法了,頹然扔掉了卡子,“你等等,我去樓下倉庫裏找找錘子。”
忽聽他道:“你哥哥也很擅長開鎖,你們很像。”
女人腳步一頓。
略帶涼薄的笑音響起,她背對着他,沒有回頭,“承蒙你記得。”
霍無舟閉了下眼,“我和你一起去,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霍無舟沒答言,就這麼邁開步伐跟在她身邊。
容鳶沉默了片刻,道:“我小時候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大概就是每天都想出去玩,不過家裏兩個老頑固不讓,總是壓着我學習,學習。所以我還上幼兒園的年級就已經做出了小學四年級的奧數題。”
男人淡淡“嗯”了聲,算作迴應。
她按下下行的電梯,笑得狡黠,“不過沒人知道,我是怎麼做出來的。”
霍無舟被她眼裏的笑意晃了下神,再反應過來時,已然不聽使喚地問出了聲:“怎麼做的?”
容鳶不意他會接腔,詫異地覷着他,卻被他眼底的脈脈霜色震懾。
一貫的清冷中,有種不難察覺的溫和,那是從來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情緒。
容鳶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撇過臉,“試出來的。”
“試出來的?”
“嗯。”說到這裏,她情緒逐漸低落,“沒辦法呀,做不出題不準喫飯,我餓嘛,所以只能把數字帶進題目裏試,從1到100,邊哭邊試,試了幾十個,最後就試出答案了。”
心臟莫名揪緊,男人眉頭微蹙,“你家裏對你這麼嚴格?”
一個小女孩,還在上幼兒園的小女孩。
被關在房間裏,邊抹眼淚邊做着那些完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題目。
容鳶出神地瞧着窗外,輕笑道:“誰讓家裏只有我一個獨——”
話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擡頭對上男人深淵般的視線。
“獨什麼?”霍無舟死死盯着她。
她的話在他腦海裏翻騰起一片巨浪。
明知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樣,他卻還是不忍放過任何一個和那人有關的荒謬可能。
容鳶的神經一寸一寸被扯緊,狹小的電梯逼得她近乎窒息。
男人的眼中鋒芒愈發冷漠凌厲,像是洞若觀火的兇獸,望着眼皮底下無處逃脫的獵物。
就在她以爲自己快要被憋死的時候,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
容鳶幾乎是落荒而逃,匆匆打開倉庫的門,想也不想就把他關在了門外。
霍無舟緩緩擡步走近門前,也不追她。
就這麼格外有耐心地等着她自己從倉庫裏出來。
約莫磨蹭了半個小時,在他最後一次擡起手腕看錶時,門鎖“咔嚓”轉動了下。
是女人抱着工具箱重新出現在他視野裏。
霍無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容鳶被她看得心底發毛,故作鎮定地舔了舔嘴脣,“我們先上去開門,其他事情以後有得是機會說。”
男人也不吭聲,蓄勢待發、不知在醞釀什麼的姿態把容鳶搞得快要瘋掉。
過了不知多久,他意味深長的話音才響起來:“聽你說了這麼多,好像從來沒提過你哥哥,怎麼,你小時候的生活裏難道沒有這個人?”
容鳶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失策,就知道這個心思縝密的男人不會輕易放過她萬分之一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