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白夜一到江淮郡就變成了一個大忙人,日日不見人影,只囑咐白卿卿“出門要帶斗笠,免得徒生事端”。
要不是偶爾能看見他給自己帶回的花簪脂粉,白卿卿都以爲自己的師兄消失了。
換了一身衣服,也沒午歇。收拾乾淨的白卿卿頭戴斗笠,帶着桑芷出發去了郡守府,剛到門前,就被守門的侍衛攔了下來。
“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白卿卿也懶得廢話,直接亮出自己手中的請帖,在他們眼前晃了晃,眨着眼說道:
“怎麼?這西楚律法可沒說女子不能爲醫吧?”
“這……”
兩個侍衛相視一眼,這的確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拿請帖的女子,本能的感覺白卿卿不靠譜。
“放她進去吧,說句不好聽的,現在老爺不就是在病急亂投醫,希望能瞎貓碰上個死耗子?”
反正也是瞎試,男的女的不都一樣?
沒想到這兩個侍衛竟然敢這樣議論郡守,只不過白卿卿心裏吐槽一句,其實她更想說:你丫纔是瞎貓,老孃是鬼醫!。
不過好在侍衛並沒有強行阻攔,白卿卿和桑芷就這樣被這兩個侍衛給放進去了。
……
江淮郡守林正杰的臥房內,此刻正圍着一羣人。
林正杰蒼白的臉上滴着汗,緊張地看着坐在自己牀榻旁邊勾脣笑着的男子。
男子穿了一襲紫色華服,一頭墨發用玉冠束着,手上正端着一碗藥,用湯勺崴了一口,放在脣畔輕輕吹着。
屋子內靜悄悄的,幾個江湖郎中站在角落裏不敢出聲,本能的感覺氣氛詭異。
在旁邊站着的一羣人中,爲首的是一個容貌周正俊美的中年人——西楚丞相白敬道。
他斜眼看着一臉平和給江淮郡守喂藥的魏臨軒,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寬大袖袍中,拳頭緩緩握緊。
江淮郡守林正杰看着已經遞到自己面前來的湯勺,視線順着看去,就看到了握着湯勺的那人臉上盈盈的笑意,咬了咬牙。
“督……督主大人,這怎麼好意思麻煩您呢?”林正杰粗喘着氣,虛弱地說。
魏臨軒挑起漣灩着波光的眸子,輕輕勾起脣。
“不麻煩,郡守大人既然病重,本座見了難免心疼,伺候大人服藥,也好減少一些愧疚之心,不是嗎?”
對上他深邃的眼神,林正杰幾次嘗試,還是沒能拒絕,哆哆嗦嗦的湊過去,吞下了魏臨軒遞過來的藥湯。
一碗藥便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喝掉了一半,藥味酸苦至極,林正杰強忍着咬着牙關纔沒把藥吐出來,忍得辛苦時耳邊卻忽然傳來幽幽的聲音。
“林大人,你們江淮郡有人貪污受賄,你知曉嗎?”
“啊?咳咳咳……”驚愕之下,湯藥頓時嗆到了嗓子,林正杰趕忙捂着脣咳了起來。
“還……還有這等事?”
魏臨軒臉上掛着笑容,又崴了一勺湯藥,遞到他的脣邊。
“看樣子郡守大人不知道這件事呀,發生在你的江淮郡,你卻聞所未聞,大人這郡守當的……也太容易了些。”
“大人,喝藥呀。”
“啊……是……”
他艱難地喝着魏臨軒一勺一勺喂來的湯藥,身體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忽然,衆人只看見魏臨軒湊到他的耳旁說了一句什麼,林正杰表情立刻變得驚駭起來,忽然大叫了一聲,一下子倒在了牀上。
“有刺客!”
“有人下毒!”
屋子裏頓時亂成一團,白敬道指着魏臨軒,大聲斥責:“魏督主,你給林大人喝的是什麼?爲什麼林大人喝完就倒下了?”
“他只是暈了過去,你們幹嘛這麼大驚小怪?”
屋外傳來女人嬌媚的聲音,衆人下意識的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淺黃色衣裙,戴着斗笠的女子正走了過來。
“你是何人?”丞相身旁的護衛問道。
白卿卿一眼便看見了被衆人簇擁着的白丞相。兩年之前,這人狠毒的話語和絕情的做法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雖然只是短短的接觸,她卻對他這張臉記憶深刻。
白卿卿自然的移開眼神,輕輕一笑,沒有回答任何人。
她快步走到了牀榻前,感覺自己身旁有一雙眼睛恨不得捅破了她——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魏督主大人。
白卿卿察覺到了魏臨軒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不斜視,給林正杰把脈。
不是她想羊入虎口,而是她站在門前就剛好看見了某人一句話就讓人暈厥的奇觀,救死扶傷的天性使然,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到屋子裏去了。
那怎麼辦?
就只能雖然心裏慌的一批,面上還是要十分鎮定。
隨着脈向漸漸清晰,白卿卿的表情卻越來越凝重。
一刻鐘過去了,白敬道終於忍不住冷笑。
“你不是說林大人只是暈過去了嗎?把個脈需要這麼久嗎?”
思路被人打斷,白卿卿沒好氣的懟了回去:“就你張了張嘴?來來來,你行你上啊。郡守大人脈相詭異,否則你以爲天下郎中爲何束手無策?京中丞相都抵達江淮郡來看望太守,你多看看實事啊癡線。無知!”在和蕭白夜的相處中,白卿卿的懟人功力與日俱增
白敬道被噎住了,臉色綠得發紫。
白卿卿沒有再理會他,把完了脈,拿出銀針,飛快的紮上幾個大穴。
“咳咳咳……”
只聽見一陣咳嗽聲,林正杰很快就悠悠轉醒。
旁邊幾個郎中見她在這麼多權貴的面前如此自如,都有些心驚膽戰。
剛剛這女子還敢和丞相那樣說話,要知道屋子裏這些人,哪一個都能輕易要了他們的性命。
林正杰剛剛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戴着斗笠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面紗下模糊的容顏可以看見一抹笑意。
白卿卿吹了吹手指間的銀針,用一種痛惜無比的聲音說道:“郡守大人,你……病的可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