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歡套上防護服,冷冷地說:“等人來了,你就知道啦。”
我也沒太在意,一心想着萱萱的事情,於是旁敲側擊問了一些相關問題,例如有沒有剛去世的年輕女屍,沈意歡聽得直愣,以爲我圖謀不軌,便認認真真給我上了堂普法課。
礙於情面,我只得配合着沈意歡點頭稱是。
說了大概幾分鐘,沈意歡累了,收住了話匣子。
工作場地也已經收拾利索,我們坐在椅子上休息。
我想起了閻婆婆和孫禿子的對話,準備問問他們兩人的關係。
“有件事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孫禿子和閻婆婆關係不一般。”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沈意歡瞅我一眼,問道:“怎麼不一般?你又聽到什麼傳聞了?”
我微微搖頭,想起閻婆婆和孫禿子在太平間對話的情景。
當時我清楚聽到閻婆婆叫孫禿子爲禿子哥,就衝這點,倆人的關係必然不簡單。
不僅如此,閻婆婆還提到了自己的孩子,我何不順着這個線索追問下去呢,興許會有意外收穫。
我輕聲打趣道:“閻婆婆和孫禿子之間的關係有點像師兄師妹,你沒察覺到嗎?”
沈意歡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冷冷地說:“怕不只是師兄妹那麼簡單吧?”
我一看沈意歡應聲了,追問道:“那他們是什麼關係?總不會是情人吧?”
沈意歡扭過頭,一本正經看着我,說:“你希望他們是什麼關係?”
這話把我給難住了,這叫什麼問題,我認爲的就一定對嗎?什麼叫我希望他們是什麼關係。
沈意歡見我語塞,接着說:“我對孫禿子和閻婆婆的關係不感興趣,反而閻婆婆和館長的關係應該更有意思。”
果不其然,沈意歡說出了我最關注的點。
我輕聲問道:“閻婆婆以前是不是有個孩子?”
話音剛落,沈意歡變得異常激動,喊道:“胡說,她怎麼會有孩子?那個老女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我從未見沈意歡發這麼大的火,導火索是閻婆婆的孩子嗎?
剛纔我只是提了一句,她就如此大的火氣,實在令人費解。
難道沈意歡對閻婆婆有孩子這事很介意嗎?假如這種猜測成立,那就說不過去了,別人家的孩子,她至於有這麼大的反應嗎?
沈意歡的神情和語氣,讓我瞬間想起了宮廷劇,如果哪個妃子懷了龍種,其他妃子一定不是衷心祝賀,而是咬牙切齒的詛咒。
可古代妃子們是爲了爭寵和地步,眼下的沈意歡圖什麼呢?
從她第一次讓我去太平間送人的時候,就覺得她和閻婆婆有些水火不容。
此刻,沈意歡的種種反應,已經證實了最初的猜測。
剩下的事情,是要弄清楚閻婆婆孩子的問題,從孫禿子和她的對話中可以得知,閻婆婆曾經應該是有個孩子。
那麼沈意歡爲什麼要說謊呢?她爲何如此介意閻婆婆有個孩子。
後來閻婆婆的孩子遭遇了什麼?孩她爸又是誰?一系列問題都是謎團。
沈意歡望着牆上的掛鐘,淡淡地說:“應該快來了。”
“誰快來了?”我迅速觀察四周,並沒有看到異常狀況,最近跟鬼胎打交道太多,以至於神經高度敏感,稍有風吹草動,我就會警惕應對。
沈意歡整理幾下防護服,在昏暗的房間內走動,好像在思索着什麼。
嗡嗡……
沈意歡的手機響了,她先是稍稍猶豫,然後按下了接聽鍵,本人沒有說話,聽了幾秒後,掛斷了手機。
“我有點事,要臨時出去一下。”沈意歡邊說邊脫防護服。
我心中詫異,沈意歡出門幹嘛還要脫防護服,難道是要出館嗎?
“你要去哪裏?待會不是要來人嗎?”我問道。
我點點頭,也不好再追問。
沈意歡收拾完東西,邁着輕盈的步伐往外走。
“對了,等往生者送來後,你先不要動。”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點頭道:“沒問題,你什麼時候回來?”
沈意歡想了想,說:“不好說,儘快吧。”
說罷,沈意歡拎着小包出了門。
我點燃一支菸默默抽着,緩緩朝門口走去。
沈意歡開着跑車出了殯儀館的大門,同時,孫禿子騎着破舊的電動車進了門。
胖虎對着孫禿子含笑致意,好像見了親人一般。
孫禿子擡手塞給胖虎一個東西,具體是什麼,不得而知。
我心中記掛着萱萱,走向前跟孫禿子打招呼:“禿爺,今天來的挺早呀。”
孫禿子瞅我一眼:“你小子跟我來,有事跟你說。”
我點點頭,與孫禿子進了火化室。
孫禿子坐在躺椅上,點燃一支菸,慢吞吞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鬼兒子?”
我有點懵,我一直都是受害者,什麼叫我打算怎麼處理他。
孫禿子轉身將櫃裏的葫蘆拿出來,狠狠地蹲在運屍車上。
我問道:“我沒有降妖除魔的本事,你就看着來吧。”
孫禿子冷笑一聲:“哼,自己的鬼兒子不要了嗎?”
我回應道:“我不是他爹,連個媳婦都沒有,哪來的孩子。”
孫禿子摩挲着葫蘆,眼珠子微微轉動,似乎在琢磨事情。
“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對吧?”孫禿子問道。
我點點頭:“是的,你看着來吧,有些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以後別讓鬼胎來禍害我們就行了。”
“現在不用擔心了,鬼胎被收進了葫蘆,就算是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出來。我只是在爲了怎麼處置他發愁,難呀。”孫禿子臉上浮現出幾許無奈。
我走到百嬰燈前,看着它閃爍的藍色火苗,輕聲說:“我現在只想儘快給萱萱找個合適的人轉世投胎,要不然心裏實在愧疚。”
孫禿子拎出來一瓶二鍋頭,猛烈灌了幾口,說:“不要慌,沒準過一會兒就有合適的人了。”
我笑而不語,伸手捧起葫蘆晃了晃,並沒有聽到異響。
孫禿子打一個酒嗝,慢悠悠地說:“別聽了,鬼胎還在裏面呢,一般人是聽不出來的。”
“但願紅磚房裏面的女鬼不會再出來騷擾大家了,昨晚她差點要了胖虎的命。”我輕輕拍打着葫蘆,傳出咚咚的聲響。
“胖虎沒有大礙,剛纔我又給了他幾顆丹丸,估計喫完以後就可以恢復元氣了。至於紅磚房的女鬼,我暫時奈何不了她,還是要指望你。”
我苦笑道:“呵呵,禿爺,你就別擡舉我了,除了喫喝玩樂,降妖除魔我實在不擅長,那女鬼太厲害,我應付不了。”
孫禿子似笑非笑看着我,頓了幾秒鐘,意味深長地說:“現在應付不了,不見得以後沒辦法,你只需要記得我說過的一句話。”
“哪句?”我追問道。
孫禿子有些不悅,微微皺眉:“哎,你小子和馮金牙一個德行,除了對姑娘上心,其他的一丁點都記不住。”
我催促道:“長話短說,到底哪句?”
孫禿子又灌了一口酒,說:“你小子一輩子都是喫死人飯的,想起來了嗎?”
我木然地點點頭,這話孫禿子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次,是否真的如此,我不敢認同,至少現在一直在殯儀館混飯喫,以後是不是還喫這碗飯就不知道了。
畢竟,人生充滿了變數。
“喂,有人嗎?”火化室外面傳來一聲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