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半瞎微微搖晃着腦袋走向一旁,嘴裏嘀咕道:“命好命差都是命,各有各的好。”
我簡單揣摩了一下這話,覺得有點矛盾,問:“不對呀,命好和命差能一樣嗎?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勺子,有的缺胳膊少腿,怕是天壤之別吧。”
徐半瞎從旁邊的石桌上取來一個小包裹,從裏面抽出幾根銀針。
又端來一隻青花小碗,這小碗我在孫禿子火化室見過很多次,顯然跟着眼前的這個是一對。
“小子,你記住了,不論是帝王將相,還是流民乞丐,他們的命各有各自的逍遙自在。”徐半瞎一邊往小碗裏倒酒,一邊衝我唸叨。
我來了興致,半信半疑道:“聽着是這麼個道理,可是做帝王總比做乞丐好。”
“哦,是嗎?你是當過帝王?還是當過乞丐?”
徐半瞎將手中的銀針放在小碗中攪動幾下,好像是在消毒。
我搖搖頭笑道:“嘿嘿,都沒當過。”
徐半瞎又說:“這不就得了,既然都沒當過,又怎麼會清楚裏面的苦樂?”
這話是沒錯,言簡意賅且充滿了哲學意味。
我趴在石牀上,歪着腦袋觀察徐半瞎,。
這一刻,感覺他跟孫禿子莫名的相似,不論是說話的語調和節奏,還是兩人的舉止。
看來他們真的是師出同門,不然很難有這種默契。
“是啊,很多事看着好未必真好,看着不好,也未必真不好。就像我這條腿,雖然受了重傷,走不了路,但好在不用亂跑了。”我擡手拍了拍大腿。
“別動。讓老子給你來一針。”徐半瞎呵斥一聲,同時將手中的長針刺入了我腿部。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
我想要翻轉身子,結果被徐半瞎死死按住。
“你小子要是想活命就別亂動,老子纔剛紮了一針就受不啦?後面還有好幾針等着呢!”
“鑽心的疼啊,你紮在哪裏了?”我咬牙堅持。
“哼,知道疼是好事,說明你的經脈還有知覺,只不過是皮肉受到了屍毒。”
“這麼說我的腿保住了嗎?”我難掩心中的激動喊道。
“目前來看問題不大,不過還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徐半瞎對着我的大腿又來了幾針。
數分鐘後,徐半瞎扎針完畢,而我因爲疼痛,汗水順着臉頰往下流,石牀都溼了一片。
我問道:“徐爺,完事了嗎?”
徐半瞎往洞穴外面走:“暫時只能這樣了,剩下的事看你自己的命了。”
“你不是會算命嗎?幫忙算算怎麼樣?”我追問道。
徐半瞎冷笑幾聲:“哼,有些事是算不出來的,你好好趴着吧。”
“要趴幾天?”我想要挪動身子,雙腿卻像固定在了石牀上。
“不是說了嗎?看你的命數。我用銀針打通了你的經脈,屍毒不會發作了,所以你可能三五天不能動,也可能一時半月不能動,一切看你自己。”徐半瞎冷冷地說。
“那我喫喝拉撒怎麼辦?”我有些急了,環顧左右也沒有能方便的地方。
徐半瞎轉身看向我,鄭重地說道:“放心吧,在你腿好之前,是不會產生屎尿的,因爲我封住了你的排泄穴。”
我震驚了,徐半瞎是想把我活活憋死嗎?
“徐爺,你行行好吧,我寧願疼死,也不想活活被屎尿憋死。”我握緊拳頭打在石牀上,發出砰砰地聲響。
“放心吧,一點事沒有,你的尿會以汗液的方式排出體外。”
“那屎呢?”
“呵呵,想得美,居然想拉屎,在你養病期間,是不會產生屎的,因爲你只能喝五毒酒。”
“臥槽,不給飯喫啊,五毒酒又是什麼?”我驚訝道。
我又問:“你去哪裏?”
“我還有事,三天後回來。”徐半瞎往身上搭了一個布袋子,邁開腿走向洞穴口。
“徐爺,我滴個親爺,你不能撇下我一個人不管啊,這深山老林裏誰知道有沒有野獸,萬一要是……”
“哼,沒有萬一,你好好養傷吧,我讓乾坤留下陪你,有什麼需要可以給他說,尋常野獸不是它的對手。”
臥槽,徐半瞎比孫禿子狠多了,居然讓一條狗照看我,這也太過分了。
怎麼着也得找個護工吧,不要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哪怕有個大媽都成。
再說了,眼前這條叫乾坤的狗,可是喫人肉的,萬一對我圖謀不軌呢?
而我又動彈不得,最後豈不是被啃得連骨頭都剩不下。
汪汪汪……
乾坤對着徐半瞎的背影狂叫幾聲,等他走遠後,嗖嗖地跑到我跟前,伸出猩紅的舌頭舔着獠牙,口中發出陣陣腥臭味。
“狗兄弟,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物種,這三天就辛苦你了,只要你把伺候好,等到我病好以後,一定好好感謝,到時候請你喫牛肉!”我準備學一下殯儀館的館長,先給乾坤畫個大餅。
乾坤對着我呲牙狂叫,好像對我的安排有些不滿意。
我想了想,又說:“喫烤全羊可以了吧。”
不料乾坤依然在狂叫。
我又想了想,試探性地說:“要不請你喫人……肉。”
汪汪汪……
乾坤對着叫了幾聲,聲音比剛纔柔和很多,嘴角洋溢地淡淡地笑意,搖晃着尾巴。
沒錯,眼前這條狗居然會笑。
爲了跟它搞好關係,我緩緩把手伸向它的腦袋。
它沒有躲避,我摸到了它圓潤而堅硬的腦袋。
突然,乾坤叼起一隻竹杯跑向旁邊,我藉着昏暗的燈光看到它好像在打水。
“乾坤兄弟,別忙活了,我現在不渴。”
我邊喊邊笑,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跟狗稱兄道弟,這事說出去估計沒人會相信。
不過仔細想想,新奇中帶着幾分刺激。
乾坤叼着竹杯來到我跟前,一股刺鼻的酒味傳來。
“五毒酒嗎?”我接過乾坤嘴裏的竹杯,靠近鼻子一聞,發現這五毒酒居然帶着獨特的清香。
於是忍不住嚐了口,接着又來了幾口,眨眼間的工夫,竟然將一杯酒水全部喝光。
“好酒啊。”我抹一把嘴誇獎道。
乾坤衝我微笑,轉頭趴到一旁,過了三五分鐘,居然像人一樣打起了呼嚕。
自從五毒酒進入我的腸胃,一股熱浪在體內翻涌,好像要把身體撕裂,接着向四肢蔓延,然後身體充滿了力道,十分舒暢。
尤其是我的那條傷腿,好像過電般,一陣陣酥麻,說不出的享受。
大概又過了一時片刻,我感覺腦袋有些眩暈,便倒頭睡去。
等到再次睜開眼,已經是上午八點多。
汪汪汪……
乾坤又叼來一杯五毒酒,我本不想喝,但乾坤對着我呲牙咧嘴,好像在恐嚇我。
我只能硬着頭皮往嘴裏灌,直到喝光爲止,乾坤才滿意地離開。
叮叮……
馮金牙的打來了電話。
我趕忙按下接聽鍵,信號斷斷續續很是不好。
“金牙老哥,怎麼啦?”我開口問道。
“沒啥事,就是看看你怎麼樣了?”馮金牙迴應道,語氣十分平穩。
“還好,死不了,禿爺還好吧?”我以爲是館裏出了事,所以問個明白。
“看着挺好的,是不是真好就難說了。不說他了,剛纔有個姑娘來找你,猜猜是誰?”
“是萱萱嗎?她已經轉世成功了嗎?”我脫口而出。
馮金牙調侃道:“就是上次的女法醫,長得真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