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半瞎微微點頭:“這麼短時間內練到如此地步,也算是略有天資了,以後行走江湖降妖除魔,可千萬別給爲師丟臉。”
我拍着胸口保證道:“放心吧,打贏了說你是我師傅,打輸了我一句話不講。”
徐半瞎一怔,嚴肅道:“你小子想多了,我們這行一旦輸了,基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此言不虛,所以我剛纔的調侃顯得有些乏味。
我岔開話題問:“接下來學什麼?你不是說教我馭鬼術嗎?”
徐半瞎甩了甩拂塵,命令道:“爲師自有安排,你接着去蓮花臺打坐吧。”
“怎麼還打坐?”我驚訝道。
“去吧,你需要連打三天坐。”徐半瞎仰頭看了看天色,掐指細算一番,口中嘀咕幾句,我正想側耳傾聽,他卻收住了話匣子。
我無話可說,只得乖乖去打坐。
不知不覺,一下午的光陰過去了。
天色漸暗,冷風四起。
眼前的這塊野墳地多了幾分陰森恐怖,甚至我隱隱覺得有人在身邊晃盪。
可當睜開眼後,並沒有看到奇異的現象。
我運用氣力,只覺得頭暈腦脹,不像上午打坐完那麼痛快。
伸腿想要走下蓮花臺,卻發現雙腿已經麻木,怎麼也動彈不得。
不僅如此,我的五臟六腑也在翻涌。
噗嗤……
一口黃褐色的腥臭液體從我口中噴出。
“師傅,我……是不是要掛了?”我忍着疼痛大喊一聲。
“哼,放心吧,死不了,你吐出來的是隱藏在體內的毒液。”徐半瞎從不遠處緩緩走來。
他的步子十分輕盈,幾乎看不到身體的擺動。
以至於我都有些懷疑,徐半瞎腳下是不是踩着平衡車。
我試着從蓮花臺上下來,可雙腿依然沒有力氣,只得藉助上肢力量,維持身體的平衡。
“這次打坐有什麼感受?”徐半瞎站在我身邊,但沒有伸手扶我。
我心中不快,懟一句:“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還能有個好嗎?真特麼邪門,上午打坐完全身暢快,怎麼到下午就變難受了?”
“哈哈哈……這就對啦。”徐半瞎捋着鬍子大笑。
我十分不解,問道:“你笑什麼?”
徐半瞎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猛地往上一擡,將我扶正坐穩在蓮花臺。
“上午打坐的時候,是陽盛陰衰,現在剛好反過來。”
我琢磨道:“換句話說,上午相當於喫飯,補充能量。下午相當於拉稀,透支身體。”
徐半瞎眉頭緊蹙,顯然對我剛纔的比喻不太認可,頓了幾秒,開口道:“算是吧,話糙理不糙,可以這麼理解,但這不是壞事,說明你體內的陰陽之氣還處在混沌狀態,當雙方達到持平,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你也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我打量徐半瞎幾眼,問道:“師傅,你是不是學過中醫?”
徐半瞎笑而不語,輕輕搖了幾下拂塵,朝不遠處的石桌走去。
晚飯跟中午一模一樣,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中午剩下的。
徐半瞎依然喫的津津有味,我只能硬着頭皮往嘴裏扒拉。
飯後,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又過了一時片刻,竟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師傅,天黑得有點不正常。”我低聲道。
徐半瞎冷冷地說:“要的就是不正常,待會讓你小子看看眼,什麼叫百鬼夜行,生人迴避。”
“百鬼夜行?”我打了個冷顫。
“聽着耳熟吧。”徐半瞎發出輕微的笑聲。
我對百鬼夜行這句話何止是耳熟,可謂是刻骨銘心。
小時候聽村裏老人說,每逢中元節和清明的晚上,陰曹地府的鬼門大開,鬼魂們會遊蕩在人間收取供奉,當然了,尋常人是看不到他們,只有開了天眼或天生具有陰陽眼的人,才能看到鬼魂們在路邊晃盪。
這不符合科學道理啊,不對,是不符合鬼神規矩,因爲這就不屬於科學的範疇。
徐半瞎輕聲說道:“馭鬼術不屬於任何宗派絕學,乃是爲師獨創的絕技。”
不知道爲何,我猛然想起了泰山訣,心想徐半瞎不會又想把我當成小白鼠做實驗吧。
哎,都已經這樣了,也沒有退路可言,且看徐半瞎能搞出什麼明堂吧。
我回一句:“馭鬼術就是調教鬼魂的法術,我可以這麼理解嗎?”
徐半瞎砸吧着嘴,解釋道:“調教?這個詞不太嚴謹,準確來說應該是掌控,當你學會了這門法術,陰陽兩界各種孤魂野鬼都可以被你控制。”
“也就是說讓他們幹嘛就幹嘛,對不對?”我笑着問。
“哼,你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我警告你呀,即便學會了馭鬼術,也不能濫用,如果你敢做傷天害理的事,爲師我直接把你下油鍋。”徐半瞎惡狠狠地說,聽得我雞皮疙瘩起了半身。
我回應道:“放心吧,我頂多讓他們給我端盆洗腳水。”
徐半瞎甩動拂塵,手指在空中揮舞,身體也輕輕扭捏,有點唱京劇的味道。
“師傅,你在幹嘛?這就是馭鬼術嗎?”我滿臉茫然地問。
“爲師先熱熱身,待會再教你,時間還不到。”徐半瞎仰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毛月亮。
我也隨之擡頭,一輪彎月半懸夜空,說不出的詭異朦朧。
通常這種夜色下沒人出門,而我和徐半瞎卻守在野墳地裏等待百鬼夜行。
按村裏二狗子的話說,這叫作老鼠舔貓屁——沒事找刺激。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氣溫漸漸變涼。
乾坤哼哼唧唧靠在我身後,也不知是怕我冷,還是想借助我的體溫取暖。
徐半瞎做了一番動作後,恢復了平靜,猶如石像般立在旁邊。
我實在閒得無聊,想逃出手機擺弄一番,結果被徐半瞎制止了。
於是默默點燃一支菸,徐半瞎瞅我一眼,沒有出聲。
子時剛過,徐半瞎掏出張靈符,丟向空中,隨即靈符自燃。
我想爲他拍手叫好,結果被他抓住了衣領。
只見他用食指在我額頭比劃一番,口中嘀咕道:“急急如律令,百鬼夜行,生人迴避,開!”
瞬間,我一股暖流飛入了額頭,眼睛變得有些火熱。
“師傅,我眼睛有點疼。”
徐半瞎伸手將我的雙眼擋住,叮囑道:“爲師幫你開了天眼,現在你可以直接看到他們了,準備好了嗎?”
我微微遲疑,問:“眼前的鬼多不多?”
“廢話,肯定比咱倆多,準備好了我就把手拿開,你自己看看他們。”
說罷,徐半瞎緩緩將手掌從我眼前挪開。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
不由地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只見各種鬼魂在墳地間飄蕩,有的腦袋瓜子離開了,露出花白的漿體,但仍咧着嘴發笑;有的舌頭吐出三尺長,眼珠子外露,面容十分可怖。
最讓我感到詫異的是其中一個女鬼拎着自己的腦袋四處晃盪,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儘管我也見過很多大場面,但這麼多的孤魂野鬼聚在一起,還真是頭一回見。
“師傅,他們看到我們嗎?”我輕聲問。
徐半瞎解釋道:“當然,彼此都能看到,不過它們無法左右我們。”
我又問:“我們也無法左右他們,對不對?”
徐半瞎露出得意的笑容,自誇道:“別人不能,但我能,不能怎麼能叫馭鬼術呢,今天爲師要教你的就是這個,嘿嘿,有沒有興趣學啊?”
我頭如搗蒜般點頭:“當然,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