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她,你也認識啊!”
我實在不想原路返回,於是邁開步子跟着小哥向送別廳裏面走,雖然這不是什麼好地方,但總歸是活人多,陽氣應該重一些。
西裝小哥伏在我耳邊,叮囑道:“我先不給你說,等我忙完事,咱們再細聊。”
由於他剛纔那句話略有冒犯,導致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所以草草敷衍幾句,昂首向送別廳的正門走去。
送別廳是舉行追悼會的地方,前來弔唁的人會依次進入這裏,然後瞻仰往生者的最後一面。
我在哀樂和鮮花中穿梭,想着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當走到門口時,由於人多門小,發生了擁堵,我只能靜靜等着,這時兩個男人的談話,引起了我的興趣。
一位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嘀咕道:“聽說我們老總死的有點蹊蹺。”
另一位眼鏡男警惕地說:“哎呦,這話你可別亂說,法醫都檢驗過了,說是心梗誘發死亡。”
“呸,誰信呀,誰不知道老闆的狐狸精祕書是個狠角色,沒準就是……”鴨舌帽男人盯着不遠處送喪的人羣咬牙切齒地說。
我順着鴨舌帽男人的目光看去,在扎堆的人羣中看到一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
雖然她穿着一襲黑衣,但曼妙的身姿依然清晰可見,白皙且圓潤的臉龐,彷彿淚珠都成爲了一種點綴。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出衆的女人,哪怕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忍不住的浮想聯翩。
“嘿,兄弟,甭看了,忙你的去吧。”鴨舌帽男人用胳膊肘碰了下我。
我回過神,辯解道:“我……在看送別廳的佈置。”
鴨舌帽男人冷冷一笑,正要和我聊幾句,排在身後送行的人推推嚷嚷涌進了門,連帶着鴨舌帽男人進了送別大廳。
我回頭又看了幾眼剛纔的女人,方纔連連不捨的離開。
出了送別廳,看到庭院內排着數百人的隊伍,詢問後得知他們都是給裏面那位往生者送別的。
常言道,人出生時來多少人捧場,考驗的是父母的交情。人去世後來多少人弔唁,考驗的是自己的爲人。
就眼前的盛景,足以顯現出往生者生前的輝煌了。
我驚歎着回到化妝室,卻沒看到沈意歡的身影。
陰冷潮溼的化妝室,讓人感到身心不適。
尤其是在沒有人的情況下,總讓人感覺後背有點什麼,但轉過頭又什麼都看不見,這種感覺特別折磨一個人的意志。
“沈意歡,你在哪?”我輕聲喊了一句。
無人迴應,只剩下化妝臺旁的水滴聲。
一滴一滴,聽得真切,好像落在了心間。
我轉身將水龍頭擰緊,打算把場地收拾一下,早點去餐廳喫飯,早晨來得匆忙,一直而餓到現在,腸胃直反酸水。
可儘管擰緊了水龍頭,但耳畔依然迴盪着水滴聲。
我注視着不再滴水的水龍頭,心中慢慢起毛,這聲音究竟是哪裏來的?
我靜下心來,順着聲音走去,來到化妝室後面的一面牆前,把耳朵緊緊貼在上面,果真聽到了水滴聲。
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水滴聲夾雜着說話聲,朦朦朧朧只能聽個大概,好像是在聊什麼退休,來這裏多久了,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出去等問題。
其中一個女人的聲音讓我覺得十分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對了,就是剛剛在走廊內遇到的保潔大媽。
她聲音帶着一絲沙啞撕裂,有很高的辨識度,她在隔壁幹嘛?那裏是她的休息室嗎?可剛纔我經過走廊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多出來的房間。
“楊魁,你幹嘛呢?”
沈意歡站在不遠處喊了一聲,由於我的注意力全在隔壁,突如其來的喊聲,着實把我嚇了一跳。
“哦,來了,我隨便……看看周圍環境。”
我迅速轉身走向沈意歡,發現她氣色很差,與之前相比,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
沈意歡雙手叉腰,輕微咳嗽着,我上前輕拍她的後背,當手掌接觸到後背時,感受到的不是溫熱,而是冰冷和僵硬。
難不成剛纔的化妝把沈意歡給累壞了,還是眼前這位沈意歡有問題。
畢竟我剛纔見過另一個沈意歡,也就口口聲聲說往生者冤枉的那個人,到底哪個纔是真的呢?另一個又是誰?或者壓根就不是人?
我決定試探一下眼前這位沈意歡。
“哎呦,怪我沒長記性,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呢!對啦,這次往生者家屬給好處了嗎?別忘了分我點,我得攢錢娶媳婦呢!”我扶着沈意歡向旁邊的凳子移動。
沈意歡冷哼一聲,罵道:“兔崽子,你是什麼記性,昨天分明給了你六百,怎麼就成三百塊了!”
聽到這裏,我懸起的心放了下來,看來眼前這女人是貨真價實的沈意歡,畢竟給錢的事發生在昨天,而往生者是今天才送來的。
“可不是嘛。花了三百還剩下三百。”我趕忙順坡而下,省得沈意歡多心。
沈意歡坐在椅子上,一副累到虛脫的樣子,真不知道她在我推着往生者去送別廳的時候都幹了什麼。
沈意歡板着臉看向我:“楊魁,我有件事問你。”
我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但還是故作鎮定,回一句:“什麼事?你說!”
“你說剛纔那位往生者是含冤而死,有什麼證據嗎?還是自己憑空猜測!”沈意歡的眼神像一把尖刀,讓人看一眼就想說出答案。
我陷入了糾結,總不能告訴她,我還見過一位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一切都是她說的。
“嗐,你說這事呀,其實也不難,我之前一直喜歡看刑偵推理小說,所以在給他化妝時,發現往生者遺體上有很多疑點。”
事已至此,我只能往這個方向上編撰,不然無法讓沈意歡信服。
沈意歡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眨巴地看着我,瞬間來了興致:“呦,你還有這愛好?說說都看出哪些可疑點了?”
我心中一顫,這下完了,剛纔的話全是現編的,我業餘愛好除了看櫻花國的愛情動作片,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打遊戲了,哪有雅興看刑偵小說。
不過好在我看過一些刑偵劇,對裏面的套路有個大致的瞭解,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編了。
我說:“其實,也沒什麼,首先從弔唁的人來推斷,剛纔的往生者一定不簡單。”
沈意歡補充道:“他是一名上市公司的老總。”
我接着說:“這就對了,我在他的身體上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並且從肌膚顏色來看,也不像是中毒。說是做了屍檢,可我在屍體上沒有看到痕跡,這事是不是很奇怪?”
沈意歡眉頭皺在一起,揮手示意我繼續。
我想了想說:“其實最主要的線索不是我親眼看到的,而是我推測出來的,一個上市老總突然暴斃,誰是最大的受益人?”
沈意歡衝我點點頭,就差給我鼓掌了。
“楊魁,你邏輯能力不錯,真應該去做影視編劇!好啦,上午就到這裏吧,快去餐廳喫飯吧。吧,你推測的這些當個樂趣就行了,別太當真。”沈意歡站起來,微微扭動腰身,傳來咔嚓的聲響,好像一件老傢俱正被人搖晃。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把沈意歡給應付過去了。
今天的餐廳人並不多,座椅不像昨天爆滿,我打了兩道素菜,隨便找個了位置坐下。
工作人員陸陸續續走進餐廳,大家打完飯紛紛找位置坐下,唯獨沒有人坐在邊角處的二人桌,看來那個位置應該是孫禿子的專屬。
“你叫楊魁?”
一張菜盤落在了我的對面,我擡頭一看,原來是送別廳的西裝小哥。
我回他一句:“對,我是楊魁,剛來的化妝師。”
西裝小哥輕嘆一口氣:“哎,我叫周銘,你怕是有點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