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爺從座位後起身，踱步到我的跟前，說道：“你爸爸來應聘的時候，我好像聽他說過，你也是做送貴人買賣的黑車司機，如今我的事業纔剛剛起步，想找幾個熟悉這裏門路的人來工作。”
“我要在這工作多久”我問道。
“工作到你不能工作爲止。”小八爺面露微笑，可是這微笑裏面充滿着奸詐和狡邪。
“可是我還有家要養活。”我認爲小八爺這種賣身契感覺的要求很不合理，於是想拒絕。
小八爺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不急不慢地說：“放心，薪水我照發給你。”
我沉默了看了看小沫和川子，他們兩個都是神情複雜的看着我，沒有發表意見。看來這決定要我自己來承擔了。小八爺見我不說話，扔到我面前的一沓合同，說道：“在這上面籤個字，你可以馬上帶着你爸爸回家，他壞我生意，讓我賠了50多萬這事，我就不追究了。”
我看着十多頁的合同紙，但是始終沒有讀進去一個字，腦子裏嗡嗡亂想。小八爺看我遲遲不簽字，於是施壓說：“你看看你爸爸現在的那副德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勸你還是簽了字，帶他走人。”
我嚥了一口吐沫，咬咬牙，腦子一熱，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八爺拿起我簽完字的合同，看了看，說：“我就是喜歡這麼爽快的人。”
我冷眼看着小八爺，說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小八爺指了指辦公室的門口說：“請”
川子和小沫跟在我的身後，攙扶着我，在我們剛剛踏出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小八爺在背後衝我們喊了一句：“下週一，來上班，上午8點簽到，有單就出車，沒單，你可以回家睡覺。”
我緩緩轉過頭，指着腿上的石膏，咬着牙說道：“我現在有傷。”
小八爺眉頭一索，看了看日曆，笑着說：“那你最好，趁着這幾天，趕緊把傷養好。”
我恨的咬牙切齒，胸中一股怒火，但是無處釋放。只能在心裏一鼓作氣，暗暗咒罵這小八爺，咱們走着瞧。
由於喝了幾杯烈酒，我的頭始終昏昏沉沉地，到我爸被關的小房間時，我老爸還在牀上坐着，唉聲嘆氣。許班長和幾個保安站在不遠處，看到我們之後，馬上迎上前來，看我醉醺醺地模樣，問道：“怎麼搞成這樣了小八爺那邊怎麼說”
川子簡單跟他解釋了一下。許班長馬上命人打開了房間的門，我一隻手支在門框的邊緣，撐着身體，看着屋裏的老爸說道：“爸，咱們可以回家了。”
我老爸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點恍惚和不敢確信，這時川子走上前，攙起我爸，說道：“高叔。咱們回去吧，小八爺那邊，高陽已經和他談妥了。”
我爸看着我的模樣，知道“談妥”兩個字好像並不順利，眼神裏滿是心疼。
許班長讓幾個保安接過我手裏的柺杖，把我們送到川子的車上。
川子和許班長又相互寒暄了幾句，我們這才離開。
我和老爸坐在後排，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我醉眼迷離，枕着座位後的靠墊，擡頭看着車頂，眼淚在不經意間慢慢滑落。我心裏難受，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到家之後，川子把我們安排妥當，我躺在屋裏悶頭大睡。
等到我醒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川子已經離開，小沫還在客廳忙碌着打掃衛生。我起身到洗手間洗了把臉，這時候，老爸發現我醒了，便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坐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對我說：“陽陽，你坐下來，我有些話想給你說。”
我雖然盡全力把老爸從小八爺那裏弄出來，但是現在老爸就做坐在我的身邊，可是我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但是老爸執意讓我坐下來，於是我面無表情地坐到了他的對面，這一個多星期的忙碌和擔心，如今我終於和老爸面對面的坐了下來，可是慢慢的，我心裏對老爸的埋怨之情越來越大。
小沫見我和老爸相對而坐，明白我們倆有事情要談，自己也不便插嘴，於是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拿着替換的衣物到洗手間去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老爸最先開口。
我沒有說話，心裏滿是他不辭而別，把整個家弄的不安生的情景，耳邊迴盪起老媽在電話裏的哭聲。
老爸接着說：“我其實只想爲了你和小沫好，我也知道你們倆生活的不容易，小沫現在懷着孩子，你這個人又好強，一心想多賺錢。爸爸沒能力給你們提供好的生活。爸爸也心裏難受。”
老爸說道這，開始有點哽咽。“當初你送貴人，我一直不同意，總感覺那錢賺着晦氣。但是看你們現在生活壓力越來越大，還要準備着結婚，爸爸一輩子也沒留下什麼積蓄。於是就想也去送送貴人，多賺些錢，留給你們。看到小八爺招募信息時，我就去了，沒想到出了岔子。”
“50多萬，我真的賠不起。我想與其讓你們知道這件事，還不如我自己承擔。”老爸滿臉淚痕，我是有生之來，第一次見到，“我聽小沫和川子給我說今天下午在小八爺辦公室地事情了。你太傻了，怎麼可以籤那樣的合同呢。”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吸了吸由於哭泣而堵塞的鼻子。
老爸聽我語氣這麼硬的說話，知道我在心裏還是沒有原諒他。於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默默到低下了頭。
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我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好。雖然心裏埋怨他的想法依然不減，但是看他默默低下頭時，我也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傷他的心了，於是緊跟着又加了一句“你好好照顧好自己就行。”
“你給我媽打電話沒她這幾天擔心壞了。”我見老爸始終沉默不語時，便打沉默問他。
老爸擡起頭說：“打了，打了。”
我點點頭，想了半天，終於憋出了埋藏在心中很久的一句話“你回老家吧”
“行”
老爸回答的很乾脆，似乎早已經準備好了回老家的打算。
末了，老爸又說：“聽小沫說，你出了場車禍，那輛桑塔納報廢了，我回家後，我的車，就留給你吧。”
我點點頭。
老爸不忘囑咐說：“傷好以後，開車的時候注意一點，別大意。另外你和小沫什麼時候結婚，你們打算沒”
我點頭說：“在等倆月吧，等小沫過了這段妊娠反應的嘔吐期，再說，這幾天因爲很多事情，家裏的花銷很大，我再攢點錢，小沫嫁給咱們家，總不能不聲不響把結婚證一領就完事了，小沫這人你也瞭解，咱們不能虧待了人家。”
老爸點點頭說：“也是，小沫是個好孩子。你好好對人家。”
“我知道。”我回答說。
回到臥室，我就一直思考，該是時候跟小沫把事情辦了，眼瞅着小沫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我一心想給他一個讓人滿意的婚禮的想法，越來越渺茫，我心裏着急。
小沫洗了個澡，走到臥室，問我：“高陽，我看看叔叔在收拾東西，是準備要走嗎”
“我們商量着，讓他先回老家休息休息。”我躺在牀上心不在焉地說。
小沫做到牀邊看着我精神萎靡地狀態，拉着我的手說：“今天下午回來之後，你就睡覺了，我跟叔叔也聊了一會兒，我感覺叔叔也挺不容易的，你就別生氣了。”
我苦笑一聲，拍拍小沫的手背說：“沒，我不生氣。”
不生氣是假，不過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我恨我自己爲什麼那麼沒有本事，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
“那我去幫叔叔收拾東西。”小沫說着準備起身。
我拉着她不讓她去，說：“我讓我爸自己收拾吧。”
小沫嘆了口氣，又坐在了牀邊。
“趙小敏的事情，你沒有給我爸說吧。”我問道。
“沒，我怕他擔心。”
小沫很懂我，我也不想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情，除了給他們徒增擔心之外，起不到一點作用。
我把小沫摟在懷裏，手掌撫過她剛剛洗完，還帶着洗髮水香味的秀髮，想想下午在小八爺辦公室小沫替小八爺擦拭鞋子的那一幕，我只感覺鼻尖一酸，心疼地說：“親愛的，我覺得我特別對不起你。”
“爲什麼說着話啊”小沫似乎根本沒有把幫小八爺擦拭鞋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在小沫地頭頂親了一下，接着說：“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想讓你受半點委屈。今天小八爺咄咄逼人，我一定要讓他後悔。”
小沫連忙說：“高陽，你千萬不要幹傻事啊，這件事情就這麼算過去了，再說那也是爲了叔叔，以後，你勢必要跟着小八爺工作，不能意氣用事。”
想想小八爺，我就恨的咬牙切齒。小沫見我緊緊攥着拳頭，不說話，着急地說：“你聽見沒，高陽。不許做傻事，就不爲自己想想，也得爲咱們的孩子想想啊。”
小沫說着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每每這個時候，當我的手掌在小沫的肚子上摩挲着，我總能感覺一個新生命在向我招手，微笑着衝我喊爸爸。我的心情彷彿一下子被洗禮了一樣。
“對，咱們還有個孩子。”我笑中帶淚地看着小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