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臨街廂房,一藍一紅二位公子對坐着品茗。</p>
棗紅錦袍的男子目光透着狡黠,擱下茶杯,開口道:“明舟,如今她已是老五的人,你該死心了。聽說老五已經去沈家訓了一頓人,實在是威風啊!若是老五……纔有你的機會。戶部的位置,你考慮好了沒?應不應?”</p>
藍袍男子回道:“明舟多謝二殿下厚愛,然入仕之事,請恕我現下暫無心思,我現在只願在‘南山書院’再讀會子書,還請二殿下允我綢繆牖戶。”</p>
紅袍男子正是歷安帝二子,大鄢國儀表堂堂的二皇子,看起來面目和善,溫文儒雅。</p>
他擡眸再看一眼溫潤如玉的李安澤,未再言語,只搖搖頭嘆了一聲。</p>
若不是看他有經天緯地的才華,自個怎會紆尊降貴三番四次來拉攏。</p>
可惜,李安澤始終不爲所動。</p>
在李安澤走後,廂房隔斷處滑門被推開,一青衣男子手握摺扇走出。</p>
此人正是二皇子上官懋的幕僚羽廣。他已在上官懋手下替其謀劃四年,如今朝臣中已有不少人爲上官懋所用。</p>
羽廣走至窗邊,看藍袍男子的背影在街口消失,摺扇在手中敲了兩敲,搖搖頭,道:“二爺,以屬下看,這李二公子可是硬骨頭,要收至帳下,這樣勸恐非易事。”</p>
上官懋手指瞧着茶桌,擡眸問:“先生是有良策了?”</p>
羽廣回身坐在桌邊,接過上官懋遞來的茶杯,“二爺,我聽說安國公家有個小女兒下個月及笄,此妹妹正是全家的心頭肉。”</p>
上官懋先是一怔,不解地問:“你的意思?”</p>
羽廣輕笑一聲:“翊王殿下新娶的王妃,不是剛及笄便被賜婚?若是李三姑娘是二皇子側妃,二爺,您說這李二公子將來可會投入別人麾下?”</p>
上官懋大喜,“哈哈哈哈,先生果然足智多謀,我這就進宮找母后。”</p>
——</p>
世間最不愁快的便是光陰。</p>
轉眼之間,沈忻月已經嫁給翊王整一個月。</p>
二人之間雖不是相知相許,表面上卻也是琴瑟和諧。</p>
當然了,這“琴”主彈之人必定是沈忻月,一家之主,有錢任性。</p>
上官宇偶爾出個聲,敷衍着配合配合,便也和諧地相安無事。</p>
跑馬場的事沈忻月由着吉祥操持,只是偶爾去空地轉悠着,看看進展打發時間。</p>
買馬的事,沈忻月早早就將餘虎安排上了。</p>
本是愁如何將他調離主院,剛好得了一買馬的藉口,豈有不用之理?</p>
當然那上官宇的“虎子”脾氣十分執拗,本是不聽她的,還是沈忻月吹了一番上官宇的枕邊風才得了逞。</p>
“王爺,你那虎子何時去買馬呀?”</p>
兩夫妻正躺着準備入睡,沈忻月冷不丁一個發問。</p>
上官宇側頭看了眼,半黑半明裏,不遠不近的沈忻月朝自己側着身,眼巴巴地看着自己。</p>
髮絲從耳後散着,鋪在枕頭上,看起來很柔很滑的樣子。</p>
垂下的髮絲將小小的耳朵露出,連帶側面白白嫩嫩的脖頸也在頭髮和被子之外敞開着。</p>
淡紫色的寢衣鬆鬆垮垮地蓋住那白淨的下巴下方,靠牀榻的那方鎖骨若隱若現。</p>
有些……嫵媚。</p>
有些心煩意燥的上官宇迅速轉回臉,盯着榻頂的紗帳,深深呼了一口氣,不解地問道:“這麼急?馬廄不是沒開始建?”</p>
這從沈府回來才幾日呢!地也沒開始動工,馬廄都沒影子,她就要着急去買馬了。</p>
買回來放哪裏養?冰天雪地難道放在室外凍着?若是如此,還等不及開春,王府就要有馬乾巴了,到時候人們來不是賽馬,而且看哪具馬的骨頭屍體更強壯。</p>
“那馬……也不是一天能買齊的啊……”</p>
沈忻月有些心虛,連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分。</p>
吞吞吐吐,一聽便不似底氣足的樣子。</p>
上官宇不看她也知道,此刻她定是半垂着眼眸,微顫着睫羽,牙齒或許還輕輕咬着嘴脣,眼神忽閃着,一如平素找藉口的蠢模樣。</p>
心道:腦袋瓜子真是笨。尋的這什麼拙劣藉口。</p>
明明醉翁之意不在酒,還要死鴨子嘴硬,不直說。</p>
“你是不想見他吧?”</p>
上官宇再轉頭看着她,異常直白地揭露了沈忻月上一刻的虛僞言辭。</p>
果然,沈忻月聞言水眸微張,連頭都從枕頭上擡了起來,身子往他面前撲過來一些,傾身趴在榻上,一臉不解地問道:“你怎麼知道?”</p>
分明自己什麼都沒講過,他怎麼猜得到?</p>
溫熱的氣息從她口裏吐出,隨着話語撲了幾絲在上官宇的面上,有些暖暖的。</p>
上官宇挪了挪身子,往外去了一點點,斜睨了她一眼。</p>
當人眼瞎嗎?那餘虎一出現她就刻意躲避。</p>
要麼就往自個背後躲,也不看看他平常在輪椅上坐着,她站着,他根本擋不全。</p>
要麼就尋個藉口往其他地方去,根本不跟餘虎在一個空間。</p>
“爲何不想見?”</p>
上官宇不理解,就伺候人的一人而已,整個翊王府都是她說了算的沈忻月,還要對什麼人避而不見。</p>
若是長相,餘虎雖長地一般,卻不算醜陋,實則也算他身側白淨之人,斷不會長相如此不能入她眼。</p>
“我怕他。”</p>
繼續對着上官宇吐着溫熱氣息的沈忻月毫不猶豫,立刻給了上官宇答案。</p>
她所言的確屬實。</p>
她一想到自個有可能跟那沈立奇一般,毫無徵兆地脆生生跪地,就心生恐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