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爲君之道
    李承乾心中擔憂灞水西岸的戰事昨夜直至丑時末纔在皇后蘇氏一再提醒之下就寢,輾轉反側小半個時辰才沉沉睡去。

    厚重的錦幔遮擋住清晨的天光,熟睡的李承乾便被輕輕的敲門聲驚醒,迷糊着睜開眼,便見到一個侍女蓮步輕移踩地無聲的走到御榻前,見到李承乾睜眼,便輕聲道:“陛下,衛公遣人來報,說是有昨夜戰事之戰報呈上。”

    “唔。”

    李承乾瞬間清醒,一邊任由侍女爲他穿衣,一邊問道:“戰事進展如何?”

    侍女爲難道:“奴婢昨夜守在門外服侍,並不知宮外情形。”

    李承乾嗯了一聲,待穿好衣物,心中惦記着軍情也顧不上洗漱,趿拉着鞋子直接來到外間御書房,李靖派來的人已經等候在此。

    坐書案之後,來人上前見禮,李承乾見到來人是李靖之弟滁州刺史李客師的幼子李器,遂笑道:“如今已經在衛公麾下效力了?”

    李大志不到二十歲,面容俊朗青澀,面對皇帝有些緊張忐忑,偷偷嚥了口唾沫,束手立於書案一側,恭聲道:“在下雖然才具不足、不能任事,但當下家國不定、社稷飄搖,正該吾輩奔走輔佐長輩定國安邦,不敢再託庇於陛下之厚愛而終日享樂。”

    這番對答令李承乾很是滿意,世家門閥雖然是帝國之頑疾,但世家子弟自幼經受良好教育,的確遠比寒門、平民子弟更加早慧。

    他冷不丁想起,李靖一家出身隴西李氏偏支,說起來與李唐皇族還算是有那麼一絲血親……

    “說得好啊,汝等官宦子弟整日錦衣玉食固然是家中長輩以功勳換取,但一個家族想要傳承不絕,子弟青出於藍,自是要勇於任事,心中存家國之念,忠孝仁義缺一不可,如此才能挺起國家的脊樑、輔佐朕治理天下。”

    他如今越來越有做皇帝的樣子,起碼這份隱忍的功夫見漲,心中雖然對戰事焦急萬分,卻也能不動聲色的勉勵臣下幾句……

    李器雖然知道這樣的奏對乃是臣下求知而不得的好事,一旦說話辦事入了皇帝的眼,青雲直上只是等閒。但他纔剛出仕,且任職於伯父李靖軍中,上下皆逢迎交好,難免歷練不足,此刻面對皇帝緊張的要命,只想着趕緊結束。

    趕緊掏出李靖寫就的奏摺以及程咬金、梁建方兩人的戰報,雙手高舉呈上。

    一旁自有內侍從李器手上接過,轉呈在李承乾案頭。

    李承乾先拿起李靖的奏摺,翻開仔細觀閱。

    然而只看了一眼,便“咦”了一聲,以爲自己眼花看錯,擡手揉了揉眼睛,定定神,再度看向奏摺……明確無誤。

    “進犯少陵原、高平原之叛軍已被擊潰,傷亡不下五千之數,尉遲恭大敗虧輸,拼死突圍逃亡灞水西岸收攏潰兵、枕戈以待。”

    李器言辭清晰、口齒伶俐,並沒有被心裏的緊張忐忑所影響。

    李承乾瞪大眼睛,盯着奏摺出了一會兒神,在確認了自己的確只是睡了不足兩個時辰之後,臉上的神情化爲震驚。

    分明是程咬金不戰而逃、梁建方奉命督戰,怎地一覺醒來全都變了樣,又是金蟬脫殼,又是請君入甕,又是引軍入彀,又是回馬槍……而且最後這場怎麼看已經輸定了的仗,居然還贏了?!

    因爲嚴重缺乏睡眠,李承乾揉了揉太陽穴,定了定神,好半晌纔將事情捋清楚,也弄明白了這場仗背後的陰差陽錯。

    好一個程咬金,居然還想請功?

    李承乾心中怒火滔天,對於程咬金只想着保存實力卻全無忠義之心惱怒至極,但畢竟此戰獲勝,沒有讓長安城直面尉遲恭之兵鋒,暫且隱忍下來,待到一切塵埃落定,再作計較。

    都欺負老實人,真以爲老實人沒脾氣?

    哼!

    待看過程、梁二人的戰報,李承乾心知肚明,梁建方這是被程咬金給坑慘了,只不過大虧已經嚼碎嚥下去,出去無能狂怒之外,也只能讓程咬金從別的地方予以補償。

    而程咬金也不含糊,直接在戰報之中爲梁建方請功,且建議對梁建方麾下陣亡將士從重撫卹,以安軍心……

    你自己缺德得罪了人,卻讓朕來給你擦屁股?

    老賊奸詐……

    “行了,對於戰事朕已經瞭解,回去告知衛公,對於陣亡將士之撫卹、有功將士之升遷嘉獎都等戰後一併商議。至於戰場之上,一切都委託給衛公,朕絕不插言。”

    他最是贊成房俊總喜歡說的一句話:“專業的事情讓專業的人去做”,論文治,他不如蕭瑀、岑文本等文臣,論武功,他不如李靖、李勣等武將,且不說作爲一個外行人瞎指揮會徹底壞事,單只是他一個皇帝若是事必躬親,那還要這些臣子做甚?

    他自知不是雄才大略之輩,對於權力也沒有太多的佔有慾,只要臣子有能力、夠忠心,他願意放權、任憑施爲。

    李器躬身應命:“喏!若是陛下再無他事,在下暫且告退。”

    李承乾頷首道:“嗯,那就退下吧,在衛公身邊不僅要好生做事,也要好生學習,衛公乃不世出之奇才,哪怕只是學到一鱗半爪也足以受用終身。沉下心,往後多多爲朕分憂、盡心國事。”

    這等於是皇帝的一個承諾,只要你有能力,朕必然擡舉你,給你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

    李器難掩激動,再三謝恩,然後後退三步才轉身退出御書房。

    李承乾一個在坐在御書房內,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長長的籲出一口氣,整個人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雖然之前便已經制定“示敵以弱、請君入彀”的戰略,故意壯大雉奴的聲勢使得那些不肯臣服於他這個皇帝之人跳出來,然後一一予以剪除徹底肅清朝堂,但此舉畢竟有些行險,萬一雉奴勢大難制,極有可能弄巧成拙、養虎爲患。

    但現在少陵塬這一仗打完,作爲雉奴麾下的先鋒大將、最精銳部隊的尉遲恭損兵折將實力大減,危險自然又小了幾分。

    心舒神暢之下,頓覺腹中飢餓,起身吩咐一旁的內侍:“讓人準備早膳,朕有些餓了。”

    “喏。”

    內侍領命,剛剛轉身,又聽得李承乾說道:“派人去玄德門外看看,若是越國公尚未用過早膳,便讓他入宮陪朕一起。”

    “喏。”

    內侍低眉垂眼,轉身走出御書房,心中卻有些震驚。

    朝野上下皆知陛下將越國公視如肱骨、寵信有加,幾乎達到言聽計從、從無違逆之地步,但是這些時日以來動輒特意叫到宮中一同用膳、飲酒,甚至連皇后都從旁作陪,這份榮寵卻是已經達到人臣之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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