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最後的焰火 >第六章 秩序
    正如季常所預料的,除了寂星外圍的觀測站和基地,這次粒子流沒有再造成其他的破壞。只是粒子流能使部分物質化爲晶體,這給斯坦雪夫的科學家們,特別是物理學家極大的震撼。就連生性樂觀的季常也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他常常整日整夜呆在實驗室裏,也不開燈,長達數小時地與黑暗對視。

    在對視之中,他感覺自己與虛空融爲一體,精神的絲線直連宇宙誕生之前,大腦裏的信息順着絲線往那塊區域移動,它提供了十萬萬億分之一的參數,這對創世之前的虛無造成了擾動,宇宙大爆炸發生了。

    季常這時候會開燈點燃一根菸,然後再次將燈關掉,藉着微弱的紅點想象着顆粒物質的擴散,繚繞的煙霧成了星雲。季常有些興奮,一根菸就可以創造一個宇宙啊,不過這個宇宙不太完美,它帶有雜質參數,不像原初宇宙那樣有着古樸純粹的美感。於是他喝了一些酒,把這個宇宙格式化了。

    諾其頓與外部的交通恢復後,陳鎮和紙月打算從那裏直接去康拉德大學,他們乘的是無軌空中電車,所有的線路都由AI實時分配。這次分配的軌道可能有點高,大概距離地面八千米,磁力彈射時引起一陣顛簸,接着能明顯感覺到電車在磁場的作用下飛速升高。陳鎮看着外面電光般的車流一陣膽寒,很怕它們撞到一起,事實上並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他知道斯坦雪夫的計算機技術也有很大的提升。

    紙月一路上很少說話。陳鎮也不敢問她,只是看着窗外藍色的植物不斷從眼前劃過,那是一種生長在雲層的藍藻。再回頭往下看,大宇士的雕像在正午的陽光下變成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依稀還能聽到久遠的迴響。

    那種熟悉的感覺再一次出現在陳鎮心裏,他越來越肯定在哪裏看到過紙月,這種想法連他自己都感到不解。陳鎮曾聽說過某種理論,如果A想與B親近,那麼A的大腦會整理A與B的所有過往,然後整理出B是值得親近的依據並使之不斷得到強化。即使A與B是陌生人,A的大腦本來不存在與B相關的信息,它也會僞造一些信息“欺騙”自己。

    陳鎮又覺得和這種理論說的情況沒有什麼關係,因爲他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總是聯繫到一個地點,而那個地點是他真實經歷過的。但是他仍想不起那個地點,好像是一個實驗室,他不太確定。

    “畢業後就回去了嗎?”陳鎮感覺無論如何都要說點什麼,不然他感到難受。

    “當然了,畢業了嘛”紙月輕描淡寫地說,從側臉可以看出她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陳鎮說,其實他心裏也沒底。

    紙月回過頭來看着他,她的眼睛像星星一般亮,她忍不住笑了,“剛見面怎麼沒見你這樣說。”

    是啊,陳鎮心想到底還是那種理論在作怪,不過這沒什麼,紙月笑了他就很滿足。陳鎮一路上說了很多話,這超過了他之前說過的話的總和,儘管陳鎮的表達顯得拙劣,他還是對此傾注了極大的熱情。

    一直到季常的實驗室門口時,他還在喋喋不休,紙月提醒他後才安靜下來,陳鎮感覺自己像變了個人似的。

    “請進,不要開燈!”季常在裏面用沙啞的聲音說,接着他又咳了幾下。

    陳鎮疑惑地看了看紙月,意思是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紙月攤攤手錶示無奈。陳鎮小心翼翼地開門走進去,他剛想開口說話,就被一通煙霧嗆到了,同時腳下還踩到了亂滾的酒瓶。

    “季老師你好,我是新來的巴納德留學生陳鎮。”陳鎮清了清嗓子說。

    “哈哈,你沒有感受到什麼?”季常大笑着問。

    “感受?”

    “對,物理學最重要的就是感受。”

    陳鎮心想,這種主觀的東西不正是物理學極力摒棄的嗎!

    但他還是說:“我感覺到亂。”

    “亂就對了,秩序,根本不存在,那只是我們這種可憐塵埃狂妄的臆想。”

    季常啪的打開燈,陳鎮感覺有些刺眼,季常沒有看他們。他一邊拿起地上的幾個酒瓶子,一邊說:“現在混亂暴露在看得見的光,看不見的光之下。由於力的作用它們在時空裏發生移動,確切地說是扭曲,就像這幾個瓶子。”

    季常把幾個瓶子放到一起,將手上的菸頭丟進其中一個瓶子裏,繼續說:“把這看作一個隨機過程,這幾個瓶子只是偶然組合在一起的,因爲它們具有相似的物質屬性,我們這些塵埃就認爲有一種必然性將瓶子組合在一塊啊,其後妄圖在裏面找到叫做規律的東西。呵呵,多麼可笑啊!”

    “那您是認爲不存在規律!”陳鎮有些不滿。

    “年輕人,我可什麼都沒說。”

    季常滿臉疑惑地看了看紙月,然後皺着眉頭思考,“孩子,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季老師,我是您的學生啊。”

    “是嗎,你應該是畢業了吧,沒畢業的我都記得。”

    “是的。”

    “那你該回去了,回家多好。”

    “協助巴納德領事館完成新生安置後我就回去了。”

    季常不置可否地晃了晃頭,現在他們才發現他好像有好幾天都沒有睡覺的樣子,身上白色的實驗服髒兮兮的,菸灰和酒漬混在一次,隨意形成各種圖案。陳鎮不明白爲什麼實驗室的管理員允許他這樣胡作非爲,他向紙月提出疑問。後者回答說這是他的個人實驗室,在保證不發生危害學校行爲的情況下,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這時候季常已經打起了呼嚕,他們只好從實驗室出來,剛到門口就聽到季常喃喃地說:“麻煩關一下燈!”

    紙月帶着陳鎮在學校裏逛了一圈,接着他們繞着螺旋軌道爬上學校那座巨大的假山,這座假山高達一萬多米,使得經過這裏的空中電車不得不繞開它。於是以假山爲中心,形成了一個磁真空,附近的磁感線被扭曲成了扁形。進過磁真空的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體驗,由於擔心裏面有着某種危險,後來就禁止人員進去了。只有科研探測器可以進去,但是它們只能運行很短的時間,隨後失控墜毀,至今仍未找到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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