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竇衝長安見謝瑍，毛興河州謀姚萇(1)
河州，府衙。
癸巳癸巳（四月二十二日）申時。
毛興和竇衝正在商議用兵地點和相互聯繫問題。
突然侍衛來報，衛平將軍求見。
毛興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衛平鬚髮皆白，但精神矍鑠。進了堂內，行禮拜見。
“衛將軍請起，有何要事？”毛興問道。
衛平看了看竇沖和苻登，欲言又止。竇衝起身道：“你們先談，某出去方便一下。”說着就要出門。
“竇將軍且慢。”毛興道：“此非常時期，當精誠團結爲重，若有軍情，但報無妨。”
“明公，河西傳來消息。”衛平再次看了看竇衝道：“廣武已爲晉軍所取。”
“什麼？？”毛興大驚站起，竇衝等人也驚現訝色。
“廣武已落到晉軍手中。”衛平只好再重複了一遍。
“這是何時的事？”毛興問道。
“剛剛得到消息。”衛平道。
“也就是說，就在這兩日？”毛興問道。
“應該如此。”衛平答道。
“竇兄怎麼看？”毛興心中巨翻，不動聲色道。
“毛兄必已知曉其中之意。”竇衝道：“證實你我昨日所料不虛。既如此，今日謝瑍抵達雕靈關，必會加快速度西進，以與河西所部晉軍會師。我們還不知除了廣武是否還有其他地方也被晉軍佔領，如果沿河一線被封堵，我們就失去了西進的騰挪空間，而漢中前日來報，晉軍攻勢如虹，可能守不住了。這樣一來，西漢水一線的仇池、南秦州就很容易被晉軍偷襲。隴東已經岌岌可危，我們避無可避，只能打了。”
“竇兄，如果南秦州可以防住漢中方向的來敵，長安或可不保，但隴東也絕非那麼好喫。”毛興道：“一路上山巒延綿，道路崎嶇不說，更是溝壑縱橫，川河密佈，如無嚮導，攻取非易。晉軍千里奔襲，糧道漫長，久戰非其所期。他們打的是速戰速決，打的是氣勢，我們不用取勝，只要能堅守數月，晉軍必不戰而退。唉，也許只有在此等緊急情況下，隴東諸郡或可同心協力抗敵，只是……”毛興突然嘆了口氣，嚥下了半句話。
“毛兄，此言雖善，但慕容垂久居長安，本身就是最好的嚮導。而且垂逆謀略深遠，精通兵法，我等不如。”竇衝道：“我們所料之事，垂必知，垂既知則謝子明亦必知。其敢如此行事，必蓄謀已久，而且怎知，謝子明沒有後手？”
毛秋晴在一旁看到謝子明的一個消息，就讓兩個老夥計爭執不已，心中暗暗開心起來，他好像根本就不怕謝瑍打過來。
“世叔，爹爹。”毛秋晴道：“你們可還記得宏朗所言？謝瑍此人似乎不喜歡殺人，但他最不能饒恕的卻是背叛。據說他讓慕容農獨率一軍，橫行東北；慕容垂北上襲取平城，獨見拓跋珪。都是重兵在手，可哪一個敢有異心？女兒覺得，我們其實還有別的路。”
“別跟我說投降晉朝，我毛某人丟不起那人。”毛興憤然道。
“別說的那麼絕，爹爹。”毛秋晴道：“此前這裏是誰的？不是大晉的國土嗎？大秦怎麼來的？乘大晉內亂自立爲王，這對大晉來說就是逆臣賊子而已，現在人家不亂了，來整理一下自己的院子，你們就受不了了？”
“嘿，你這孩子，竟然這麼說你爹爹。”毛興給逗樂了。
“賢侄女此話倒也不無道理。”竇衝沉吟道：“晉廷積弊已久，驟然有中興之勢，怕與此人脫不了關係。”
“蕭大哥說，天下分崩已久，人禍更勝天災，故而人心思安，一統乃大勢所趨。這些年來，戰亂不止，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十室九空。人相食者易子而咬其骨，兵相戰者分屍而食其肉。想一想這是多麼驚悚的畫面。人喫人，還是人麼？”毛秋晴幽幽說道：“已經亂得太久了……”
“世叔，侄女還想說幾句。”毛秋晴道：“蕭大哥那日在路上，說起善惡時說：‘利民利國，天下爲公’方爲大善；‘惟有國家統一之下，太平和盛世方有可能。’亂世之人，包括上至帝王，中至百官，下至黎民，均爲一己之私利，而非天下之大治，既有個別耿介之臣，忠直之士，難擋浩浩濁流，此皇朝所以傾頹也。上古聖君，欲教化民衆，必躬身踐仁，懷德天下，有益於民。故勿須干戈之力而天下平，四野之民趨而蟻附之。所謂道法自然，無爲而不爲，這就是自然之道啊。”
“毛兄，了不得啊。”竇衝頷首，對毛興道：“賢侄女所言蕭大哥，絕非常人，敢言天下人不敢言之言，必有天下人不能明之志。賢侄女，說得好啊，‘利國利民，天下爲公’，大善！毛兄，有此等人物，我等還是順其自然吧。”
“竇兄此言何意？”毛興有些措手不及。
竇衝剛要回答，就有人來報，又有軍情。
“說吧。”毛興道。
“荊州爲東晉楊佺期所破，刺史西逃；梁州爲桓石虔所破，晉軍佔據漢中。原謝瑍所部朱序，與桓伊所部人馬已會合。”探馬一口氣說完，臉色灰白。
“下去吧。”毛興擺擺手道。
毛興和竇衝相視無言，此前的假設，竟成讖語。
“毛兄，若晉軍取了雍州，破潼關之日爲期不遠啊。”竇衝嘆道。
“竇賢弟，勿需驚慌。”毛興道：“其實我們還有一條路：向西南，進入吐谷渾境內。既然不能與大晉相抗，我們就去那裏，憑着我們的實力，應該可以有所爲。不過，就是走，我們也要收拾姚萇這狗賊一下。”毛興不知道的是，他和姚萇真的是英雄所見。
“衛將軍，吩咐下去，陳兵隴西洮水南岸，嚴密注視萇賊動向，一旦萇賊向我方逃來，就地消滅之。”毛興森然道：“竇將軍，我建議你向西撤退，至乞伏國仁勇士城以南百五十里左右紮營，與我呼應。”
“毛兄，我們真要南下？這裏可是我們氐人生存之故地。”竇衝道：“大秦已矣，不復昔日。今無英武之明主，何揚堂堂之國威。我即刻派軍西向與毛兄首尾，共擊萇賊。然南下之議，待小弟見過那個蕭某再作打算。”
竇衝說完，與毛興匆匆告辭，返回茲川安排不提。
竇衝一走嗎，毛興纔有些恍然大悟，自己說話有些失禮了。這位竇衝以前就是大秦的左將軍，多有戰功，後來苻丕又加封任命竇衝爲徵西大將軍、梁州牧、開府儀同三司、散騎常侍。自己雖爲一州之主，卻無指派竇衝軍之權。另外，毛興覺得竇衝去長安是冒險，萬一有變，得不償失。
而苻登此刻見毛興調兵遣將，急忙道：“明公，文高願助衛將軍一臂之力。”
“文高同去也好，此爲我等爲天王報仇之良機。一旦大仇得報，即刻回軍向西南撤軍。爾素多奇計，望助衛將軍以竟此功。”毛興書說完，又回頭吩咐毛寧道：“多派探馬及細作，長安、梁州晉軍的消息，一旦有變，即刻來報。”
“諾！”衆人得令而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