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鋒煮雨 >第四十三章 人生一壺酒!
    燕青來了,那麼一切都將以鬧劇一場結束。午闕撤走了一衆鏢師,宋正也趕走了那幾個不爭氣的差人。

    眼下院落裏就只剩下三人在同受霜凍。

    “午闕,你就算是求我辦事,至少也要準備一桌子酒菜,將火燒得暖暖的纔行。這叫待客之道。”燕青搓了搓臂膀抱怨。他和常人一樣會感到冷,但他卻比常人更會忍受寒。

    午闕十分平靜,他不瞧燕青只瞧宋正,他道:“看到了麼,這兒的老闆就在那裏坐着。是那種沒打算離開的坐,屁股上就像長了顆釘子……你想要酒菜還得讓他去準備不是?”

    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燕青:“這鏢頭將你說成了十全十美的人,我很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法子讓我放手他的貨——我可和你說好,不要動武,我會不客氣的。”

    燕青拍了拍頭,他微惱道:“我差點兒忘了你纔是這兒的地頭蛇!就算我是一條過江的強龍也壓不過你呀!”

    宋正微笑:“你要讓我給你準備一桌酒菜,那至少要等事情解決後纔行。我還會爲你準備這驛站中最好的酒!”

    “哦?你還有藏酒沒拿出來,”燕青眯了眯眼又問:“那是什麼酒?”

    “最好的酒自然是敬酒了!”

    “宋正!”

    燕青一呼喚,宋正立馬起身躍至他身前,單膝觸雪,跪下恭敬一聲:

    “屬下在!”

    燕青欣慰,他抹去眉間雪長嘆一聲,在三兩呼吸的思緒後他終於道:“我依稀記得你的名字,卻不知是否昔年,是不是陳年舊事了?”

    宋正點了點頭:“是的,是舊事,是城主貴人多忘事。”

    燕青嘆:“我很惜才,但我卻錯過了人才。我算什麼貴人呢?”

    宋正卻笑着安慰道:“城主哪裏話,要不我改個口,就說您,貴人多‘往事’可好?”

    燕青掐眉小片刻,他望着宋正好不感激,他趕忙將宋正從地上撫了起來:“對頭對頭!我往事太多,一時半會兒將你給忘了,你纔是我的貴人!”

    宋正激動得熱淚盈眶,很難想象這個喜慶的胖子哭泣模樣,他取下自己的袍子替燕青披上:“城主,天寒,莫要凍着了,往事不要再提,能有今朝也不遲!”

    燕青裹緊袍子的溫暖,他嘆息道:“提刀上馬,三十里路八道關,斬三將,平蜀亂。當時白成風與我述說的時候我不過是當一笑而過的故事來聽,而今這麼一見卻是真有其人的。”

    宋正苦笑道:“那定是白公子有些吹噓了,殺人斬將我不否認,但平定西蜀紛爭的功勞怎能是我一人獨攬?再說了,我不過一個無名小卒,只逞些匹夫之勇,真正的大謀還掌握在諸葛先生與城主手中不是麼?”

    燕青暫不說話了,他領着宋正便朝着客棧內走去。

    “城主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宋正疑惑道。

    “我要帶你去喝着世上最好喝的酒!”燕青正腔道。

    “城主的敬酒……”

    “我燕青一生只有一壺酒,一杯給自己,一杯敬朋友,一杯邀明月,一杯問天涯!”

    “我沒想到城主的感慨竟如此悲意,您不過是個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這壺酒也更不止倒上那麼幾杯,您還有紅塵未嘆,是非未了,天下未定,大事未做……一個人的江湖一個的酒。酒是來消愁的,消這江湖中的愁,可話又說話來,如此動盪不安的江湖,酒又何止一壺呢?”

    不知怎的,宋正悲嘆過後人好似瘦了許多。胖子不都該無憂無慮的麼?因爲喫得下睡得好才長胖的呀!

    ……

    天終於是大亮了,先前的一切就真的如鬧劇一般結束了,午闕並沒有跟着去喝酒,儘管燕青極力邀請但他還是拒絕了。因爲他知道自己若去喝,只能杯杯喝罰酒!

    於是他吩咐着鏢師們開始套馬上車,客棧雖溫暖但對於走私的鏢貨始終是是非之地,他想早些離開,早些送出這燙手的山芋。

    燕青透着窗瞧向外頭忙活的鏢師們,他託着頭靜靜地瞧,面容十分平靜,但眼眸卻深邃得很。

    有的人就是這樣,思緒不上臉也不上心,不輕吐在言語不表露在行。唯一能瞧見的便是他們的眼神——

    一旦迷茫必定是在惆悵,一旦嚴謹必定是在生氣,一旦深邃就必然是在思量什麼。當然了,少有人會透過眼睛窺探人的心,有的人做不到,而做得到的人也不敢。窺探燕青這類人的心思是很危險的。

    “恕我直言,城主您就像好像個思春的小姑娘。”宋正大步而來,他手上還拖着一壺玉淨白,杯子竟也是琉璃的!就這麼一看便知這酒一定不賴!

    “冬天到了,春天必定不遠,思春的季節,思春的人,再正常不過,”燕青邊閒趣邊拍拍後頸又揉揉肩,他談吐道:

    “冬天思春是期盼,春天思春是憧憬,夏天思春是回首,秋天思春是念想,一年四季,春去秋來,晝夜交替,日月如梭。思春的人無時不刻都飽受着循環輪迴的摧殘……”

    宋正聽得有些楞,他不懂,遺憾地撓了撓頭:“我就不該說您在思春……”

    “哈哈哈……”燕青爽朗大笑,他幫忙接過酒與杯又道:“我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感嘆一番人生罷了。思春中的‘春’不過是個比喻,人在執着于思念一些事的時候不都是處處念着麼?——人就是喜歡不斷地循環地輪迴地,摧殘自己。”

    宋正也不知是聽懂還是未聽懂,他自顧點頭又親自爲燕青倒酒。

    琉璃杯很小,只夠一小口喝得,那酒壺的壺口更小,倒酒的流量比小孩子撒尿還慢……

    酒是紫色的,冒着屢屢輕煙,你若認爲這就是煮過的就大錯特錯了!那不熱煙而是韓豔!

    葡萄美酒,琉璃夜光杯!

    “這葡萄酒是我從西北域外淘來的,具體的喝法我忘了,反正就是要冰鎮的纔好喝,”宋正笑着將滿杯的酒遞給燕青,他又道:“管它誰的春誰的仇,喝酒不就是爲了消愁麼?城主您嚐嚐這酒?”

    燕青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記得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喝過一次這種葡萄酒,但年歲長大了就也忘了。今兒重新拿起就再感受一番。

    酒無法溢口,原因是太冰了!也只好將酒水包裹在舌頭,這樣一來味道漸漸開始變得有趣,先是微苦,隨後稍澀,待流至舌梢後則更甜……

    “城主是否覺得這酒並不賴?”宋正問道。

    燕青還沉醉在品酒的過程,他搖頭又點頭,不知是在表達些什麼。

    宋正自飲一杯細品,待入喉他才解釋道:“冰鎮的葡萄酒怕冰得牙疼,從而不得不用舌頭去感受它的味道。此酒不烈在口中,而灼燒卻在腹部!後勁兒大得驚人,所以小酌怡情最佳。”

    燕青望着手中的琉璃杯讚歎道:“杯透玲瓏,紅酒如血,一飲而盡吞下了人與生俱來的貪婪!域外的人很乖張,倒也符合他們的性格!”

    宋正又提着酒壺替他斟酌:“酒只有一壺,但這一壺酒足夠我們喝上很久,因爲這杯子很小,往事也不算太少。”

    燕青不言,他隻手舉杯,先敬窗外天地風雪,再敬眼前錚錚男兒,最後仰面屋樑一飲而盡:

    “此酒是君子酒,亦是知己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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