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就將他留在此處算了，懶得叫人看了洋相。”午闕頗有些不喜。
燕青笑道：“以天地清風爲牀被，睡得這麼香我也是佩服——且看我叫醒他！”
只見他湊近了徐雲川耳旁，輕聲言語了一句：“你若是再不起來，那三個尼姑小姐姐可就要走了。”
話音才落，果然那睡得和死豬一般的人拔地而起，他的眼中竟連一絲朦朧之意也沒有。
……
三人牽馬走下山坡，素心等人已早在下邊等候，在招呼了幾聲後六人一同朝着茫茫西北大道一同行去。
三個男人空出了三匹馬，本想是行君子之道讓三個女子乘坐，但素心卻堅持不讓，她說：“歷練就該腳踏實地，騎馬便不能叫做修行，若是騎着馬回到寺院，會叫人責罰的。”
素雲卻摟着她道：“素心師姐，咱們可以走，但你腳上有傷，這一瘸一拐的看得我好揪心，要不你上馬吧？”
素心本想着推遲，但燕青勸道：“素心師傅可不必推辭，行腳不便會耽誤行程，修行中也會生出意外，不必墨守成規。”
經這麼一說，素心也覺得爲難，倒是午闕乾淨利落地將她一把抽上馬，道：“你放心，我牽着它，跑不了。”
徐雲川拍了拍自己的馬背，衝素雲素月道：“這馬背不上白不上，就行一段路哪兒來那麼多規矩，要不兩位姐姐也上馬？”
“好呀好呀，這一路來布鞋都快磨川了，只是素心師姐……”素雲噘着嘴，可憐巴巴地望着素心，徵求同意起來。
素心自己都已坐馬，也不好意思不讓，只得嘆道：“那就在馬上休息一會兒吧，只是到了寺前必須得下來走路了。”
素雲素月欣喜，徐雲川則更喜，他捧着兩個小尼姑的細腰，藉着幫忙的理由，好生生地吃了一把豆腐。
碧海青天，天高路遠，大道有四方，人在馬下走，乘風破碧浪，芳草接天梯，踏浪而去，扶搖直上天宮！
好生壯闊的西北，一馬平川地吞天！
燕青深吸一口清氣，走了將近一上午，太陽始終躲在雲後沒出，但天地間卻亮得不得了。
這天下，他好生想要！
“突厥亂西北，這或許是個機會……”他攥拳自喃，眸中有熾熱的貪婪之相，但這時卻聽素雲一聲驚呼：
“師姐快看，咱們就要到家了！”
衆人瞬指望去，那雲霞之下正沉浮着一座閃閃發亮的珠光，一座高聳的吊天塔，塔頂有一顆璀璨的引亮寶石，日光下佛光陣陣普照。
“好一座雄偉的天塔，想不到這西北竟還有如此建築。”燕青也忍不住讚揚道。
素心淡笑道：“通明寺於七年前在西北修築，是鳳凰城隸築的通天法寺，可是斥了巨資的。”
“哦？還是鳳凰城撥的款？”燕青心頭不免有些嫉妒，論之城繁華，佛寺，道閣，國校，三尊建築乃是象徵。他雖不信佛，但試問修這麼一座佛寺，白雲城可拿得出錢？
素心道：“城主十分信佛，所以不惜巨資修建佛寺，工匠都是請的天竺火工，還特定從光明寺請了一粒舍利做鎮寺之寶，喏……就是那塔頂之物。”
燕青更妒忌了，午闕也瞧得神往，徐雲川眼眸中更流出了幾絲貪婪之色，聽他問道：“我說，你們將這佛骨舍利如此高調公佈於世，就不怕被人竊取麼？”
馬上的素雲傲然道：“哼，只有活膩的人才想着去盜竊咱寺中的至寶，先不說佛祖責怪了，那塔外有十八堂護院師姐輪流守候，塔外還有千道迷宮，迷宮內機關萬千，進去了保證是出不來。而且聞說啊，那鈞天塔上還住着活佛呢！”
素心卻斥聲責備道：“素雲，不得浮躁亂誇，佛骨乃至寶，論傳承誰又會去褻瀆？”
素雲不服道：“師姐，那爲啥每年都有那麼多香客死在迷宮裏頭？”
素心似真怒了：“素雲要遭罰！”
“我我我……哼，還說不讓打妄語……”素雲勾着頭不敢再多說了。燕青三人皆聽出了端倪，試想也知道，這種寶物出現在這樣動盪的西北，說沒人去偷纔是怪事。
燕青擺手道：“無礙無礙，我等不過最多休息一夜，明日便會出發鳳凰城，也不會給貴寺添亂。”
素心道：“到了通明寺，走不了多久便是前往鳳凰城的大道，爲了多謝諸位施主車馬之恩，明日我親自爲你們帶路。”
燕青點頭不拒好意，這鳳凰城人生地不熟的，有個嚮導自然最好。
漸行漸近，那通明寺的佛光更閃人眼，腳下行走的道路也用大理石鑲嵌好，道路旁栽種着各類花草樹木，修剪得十分得當——還未到寺門口便能感受到寺外的豪邁之氣。
素心一路走一路介紹，臉上洋溢着十分自豪的笑。燕青與徐雲川聽了呼應讚賞，只是午闕盯着四下詳看，他似乎瞧出了什麼端倪。
“怎麼了？”燕青過來輕聲問。
“你看這些人。”午闕指着四周走過的行人——此寺若大，佛法高深，再加上是開春之際，富貴的香客從踏上大理石道後便來得絡繹不絕。
燕青將這些人都瞧在了眼中，來往不絕的人，帶刀劍的算不上素心三人，就只有他們兩個，者倒是讓他們吃了不少異樣的目光。
“佛門前不容屠刀，我們應該也將刀劍收起來纔對。”燕青道。
“你信他們都是來上香的？”午闕低聲問道。
燕青道：“我們就不是來上香的。”
午闕道：“可除了我們之外，我還瞧見了某些手中刀繭深厚之人，他們眼中有渾濁的殺氣，也不是香客，而是不速之客。”
燕青道：“也許他們和你以前一樣，殺了人來上香的。”
午闕反駁道：“可他們的眼中不該有殺氣，應該虔誠。”
燕青蹙眉，衝着午闕搖了搖頭，留下一句：“可這又關我們什麼事？”便隨上了素心去。
午闕嘴角微翹，誰愛管閒事自己還不清楚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從上大理石路走到寺門前足足用了半個時辰之多——
廣殿外有十餘根聳立天柱，天柱頂燒着日益不斷的大香燭，這些香火氣息足以透遍整個通明寺；廣殿中央有一老驥伏櫪，馱着的是一口二十丈之高的功德石碑，上面刻滿了來往添香的各路貴人，再往後則是步步踏天的五百階梯，‘通明寺’三個鎏金大字便落款在階梯盡頭的山門上；
山門前又落着兩口石雕，一口石麒麟，一口石雄獅，皆寬三丈，高十丈，威嚴聳立，讓人瞧了便心生敬畏！
衆人皆被眼前之景所震撼，紛紛心有神往地搶着吸納四周的佛光與香火氣息，這般勃勃的生機，真不像是還在人間！
徐雲川感慨道：“乖乖的，我這莫不是到了雷音寺了？還真他娘該出來看看，否則都不知自己多麼渺小啊！”
素月‘噗呲’笑聲道：“徐施主可真是井底之蛙，這不過是寺前山門，後頭還有各方建築樓閣，大佛金象，數百羅漢浮雕，光是那觀音堂都有十來座呢……你若是信佛，每座都去拜一拜的話，就是墊着蒲團，膝蓋也能給你磕破！”
徐雲川撓了撓頭笑道：“可惜咱不信佛，不過看看還是可以的。”
素雲這時也道：“你就是看三天三夜也不一定看得完，我出家了兩年都指不定要在裏頭迷路呢。”
素心不駁素雲素月的話，理應她們說得一點兒也不誇張，聽她反身問燕青道：“葉施主，不知這通明寺比起金鑾的光明寺會差上多少呢？”
燕青眨巴眼睛道：“這通明寺的確雄偉，但多是香火之氣，佛光是借舍利纔來，天地靈氣也少上了一些；那金鑾的光明寺落在金鑾山上，十三峯上可隻手摘星，主峯金鑾高聳穿插雲霧裏，而寺上還有通天高塔，高上高，上天高，塔頂錚錚罡陽，有衆生臣服之日不落之象！”
素心心馳所往，再望那通明寺塔上的舍利，喃喃道：“也不知何時才能登上那佛門聖地……”